思緒回歸。
林滿初在内心自嘲地笑了笑,重新向實驗樓走去。
生物實驗室在3棟,怕半路遇到老師引來尴尬,她特地繞到了狹窄的後門,沿着樓梯,思緒遊離地上了四樓,敲了敲厚重的隔離門。
實驗室正在消毒,紫外燈幽幽地亮着,幾個新助手待在隔離區做備案、整理資料,一個女生擰開門,愣愣地看着她:“林教授……您怎麼來了?”
“X情況怎麼樣?”林滿初言簡意赅地問。
女生仍在恍惚中,從身側的桌子上拿起了幾頁散亂的體檢報告,語氣慌張:“抱、抱歉,林教授,這些我還沒整理好……”
“不用。”林滿初伸出手接過薄薄的報告紙,低頭撚了撚,不多不少正好五張,頁尾都印有“安蕪基地”的字樣,她頭也不擡:“以後這件事你不用管了。”
密密麻麻的數值躍入眼中,她耐心地一項一項看。
“……林、林教授,我做錯了什麼嗎?”女生驚慌無助的聲音傳來。
林滿初一頓。
總是這樣,她說的話總是會有人誤解,曾有人調侃說:她明明長相精緻耐看、卻整日冷着臉,平白給人一種刻薄而冷血的感覺。
……大概所有的熱情都交還給了研究和實驗。
林滿初攥着體檢報告的手指收了收,還是選擇了刻意舒緩語氣:“沒有,隻是不要你做這件事了而已,其他的工作還是要做。”
女生明顯松了一口氣:“這樣啊……您要親自監管X的身體狀況嗎?”
她對X這個稱呼的熟稔程度讓林滿初下意識蹙眉,内心有些微妙的不悅,仿佛被别人搶走了獨屬于自己的東西。
……這是不對的。
她暗自警告自己。
“你叫什麼名字?”林滿初問。
女生受寵若驚:“啊!我叫張思文,您叫我小張就好!”
“思文是嗎?”林滿初不置可否,反而将視線從報告上拔出,投到女生身上,調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僵硬地露出微笑,“這段時間辛苦你了,X有什麼異常嗎?”
黑色發絲在眼前垂落,淺薄平淡的笑容如此不可思議地在那張冷淡的臉上出現,夾雜溫和而動人的聲弦。
張思文心神一晃,竟有些結巴:“異異異常?”臉微妙地透出薄紅。
“他每天都在問我們、問我們您為什麼沒去……這種的,算嗎?”
林滿初幾不可察地皺眉。
……臉紅什麼?是X做了什麼嗎?
雖說融合了其他生物的基因,導緻X可能會有點控制不住繁衍的本能,可他應該做不出這種事……畢竟現在他的心智仍不成熟。
“隻有這一處異常嗎?”她整了整體檢報告,重新遞還給張思文。
毫無疑問,X現在很健康,甚至……血液裡也沒有出現奇異細胞。
——是因為他并沒有死過一次嗎?
意識到自己的思緒又控制不住地朝危險的地步滑去,林滿初面無表情地掐住了自己的掌心。
疼痛喚來清醒,她繼續微笑:“X沒做出其他傷害到你們的事吧?”
“沒有沒有。”張思文搖了搖頭。
她對X的觀感很奇怪,一方面覺得他是個基因融合的怪物,下意識排斥和恐懼;另一方面卻又覺得,他隻不過是個剛誕生的、有些自閉的孩子罷了……
雖然體型并不符合。
“那就好。”林滿初收斂起僞裝出來的平和微笑,向休息室的方向瞥去一眼。
休息室與實驗室相隔不遠,X一般都會呆在實驗室的培養液中,隻有在消殺時才會暫時安頓到休息室。
“您要去看看X嗎?”順着她的目光望去,張思文躊躇地問。
也許是先前的微笑給了她林滿初很好說話的錯覺,明明早就聽過她的威名,可此刻嘴就像不聽自己使喚了一樣,“這五天X一直期盼着您去呢……”
黑沉的眼睛看了過來,不帶一絲光亮。
她聽到林教授無波無瀾地說:“下次這種話還是不要說了。”
纖細的身影沒有半分留戀地轉頭,推開隔離室的門,最後一縷直黑長發消失在轉角,隻留下隔離區外窗戶吹來的冷空氣,夾雜清幽的沐浴露香氣。
張思文怔了怔,百思不得其解。
……明明X是林教授的心血,可她為什麼一點都不上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