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裡啪啦，噼裡啪啦。

潮濕的木柴發出清脆炸響，室内彌漫着些微嗆鼻的煙霧氣息，因離洞口近，所以并不嚴重。

天已徹底暗下，伸手不見五指，兩塊木闆被拉起遮擋住洞口，隻留下狹小的縫隙。

篝火如一片舞動的橘紅幕布，照亮幾十張神情各異的疲憊面龐，直到一絲風透過縫隙吹來，才能撕開幾道口子。

橘紅色火條嘶嘶跳躍，映在人們臉龐的橘黃光亮閃爍着。

林滿初默不作聲地喝着無滋無味的營養劑，視線悄無聲息地落在捧着碗的衆人身上。

他們的食物……居然隻是簡單的野菜和清水。

自從圖桉桦事變、城市失守後，大部分人都變成了異種，少部分組建了基地，失去了人類活動的建築在曆史的長河下一個個坍塌，雜草侵入城市。

據關朝南所說，清水是他們從挖的井裡打上來的，挖了很長時間，好不容易有一處出水的，所有人都很珍惜，一滴都不敢浪費。

至于食物，他們雖然從舊城市裡搜刮到過作物種子，可種子早就壞掉了。

隻有最早些、在關朝南還是孩子的時候，他的母親找到的種子才是完好無損的。

種子在他們艱難的培育下生長起來，可沒人懂農作物，母親去世後，關朝南就更手足無措了，盡管他竭盡全力按照母親所教的東西來育種留種，可還是失敗了。

所以他們隻能找些能吃的野菜，以此度日。

——就這樣硬生生熬過了幾年，簡陋的庇護所逐步被擴充填補，堆滿了他們盡可能找到的物資。

所以即使在林滿初幾人看來，這座廢棄建築裡的庇護所過于粗糙，在他們心目中，這也是最溫馨安全的家園。

“大家都早點休息吧。”關朝南扒拉着柴火，坐在拆折的紙箱上，盡力不去壓到那隻殘缺的腿。

陸陸續續有人爬到了地鋪上，蜷在找來的棉被裡裹緊，鼾聲漸起。

兩人陪着關朝南在洞口守夜。

魏卓君道：“你們也睡吧？”

“誰守夜？”林滿初說，“我們不能心大地在這裡睡着，他們是異種，不擔心怪物的襲擊，我們得做好防範。”

“我吧。”劉岱揉着太陽穴，“我想做件事，今晚暫時不能睡。”

“什麼？”林滿初猜到了她的想法，她一向通透，“你是想……”

劉岱望着關朝南那邊出神，肯定了她的想法，“他們沒有基地的扶持，靠自己在這裡活了這麼久，又隻吃野菜，我擔心他們的身體或多或少都會出現問題。”

“我明白了，那三個小時後喊我交班。”林滿初不放心其他人守夜，對劉岱叮囑。

見劉岱點頭，她這才尋了個背風的角落，将紙箱挪過去，窩着身體，腦袋疲憊地靠在膝蓋上，連X也走過來了都不知道，就這樣陷入熟睡。

……她實在太累了。

X小心翼翼地靠着她坐下，猶豫片刻，還是沒敢伸出手攬住她，隻虛虛地讓她靠向自己的肩膀，而後将先前脫掉的智能衣搭在她身上保暖。

明明上半身隻穿衛衣，基因怪物卻并不怕冷，或許也隻有從這些方面，才能從情感豐富的他身上找出非人性吧？

被劉岱輕聲叫醒時，林滿初腦袋渾濁、難以思考地緩緩眨了眨眼，酸澀的眼睛擠出幾滴淚珠，綴在眼尾。

她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靠在X肩膀上，身上搭着熟悉的智能外衣，渾身都被捂熱。

指尖一陣酥麻，她直起身，瞥向X，正想掀開智能衣給他搭上，卻見銀白眼睫顫了顫，幽藍豎瞳睜了開來，拉成極細的豎線，無波無瀾地映襯她的身影。

“……怎麼醒了？”她壓低聲音。

“我，陪你守夜。”X遲鈍地歪了歪頭，信息處理中樞似在分析她的問題，半晌慢吞吞回複。

林滿初沒再說話，拉着X走到火堆旁，順手添了一把柴，看見劉岱和魏卓君走到角落，許是太累，劉岱直直低下腦袋睡着了，魏卓君垂着眼睫攬着她。

林滿初很快不感興趣地收回目光，智能衣在她身上披着，沒見X要回去，她伸出手，握住了X的手腕。

一片冰涼，涼得刺人。

林滿初瞬間皺眉，在X無措的目光下順着他的手腕摸進了袖口，還是冰涼。

她抽出手指，又去試探X的頸間。

終于，林滿初忍不住嘲道：“體溫這麼低，真不怕自己被凍死啊——”

X這下明白先前她是在做什麼了，怔愣半晌，終于意識到自己得到了造物主的關心，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揚，“不怕……我沒事。”

“你怕冷，會生病。病倒的話，要難受的。”

X認真地直視着她漆黑的眼眸，“我不想，你難受。”

林滿初率先移開了視線，不冷不淡地“嗯”了聲，伸出蒼白的手指，将外衣裹緊，伸手湊到火堆附近取暖。

見她不說話，X試探地牽住她的衣角，手臂環住雙膝，腦袋擱在膝蓋上，偏頭眼也不眨地盯着她看，嘴角是不自知的甜蜜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