騙人騙身騙肝騙肺什麼的……

她沒有坐下來，因為根本沒有多餘的座椅，而洪先生一心一意地翻找那灘東西，完全沒有理她的打算。

林滿初打量着整個房間，包括那幾個大鐵籠子。

正如她所想，裡面的确鎖着異種，這些異種沒有神智，隻知道進食，因此即使眼下它們是獵物的身份，也還是不依不饒地撞着鐵欄杆，妄圖沖出去撕咬。

她想起了先前在街道上撞見的那一幕——天同會的人趕着一大群異種，原來那些異種都是被趕到這裡了嗎？

可他們為什麼要抓異種，為了實驗？

“唉……”終于，男人放下了鑷子，他似乎一無所獲，苦惱地歎了口氣，突然擡頭說，“為什麼呢？”

“……什麼？”林滿初不确定他是不是在跟自己說話。

畢竟洪先生看起來精神不太正常。

“為什麼什麼都沒有呢？”他似自言自語，就這樣喃喃着。

“你在找什麼？”林滿初走近他，面不改色地低頭看着那灘血肉。

男人搖了搖頭，他聽見了林滿初的問題，可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沒有，這些東西裡……沒有我标記過的奇異細胞……”

這番話十分無厘頭，所幸站在他面前的是林滿初、華期最引以為傲的學生，她立刻就聽懂了。

從前驗血是很簡單的，可圖桉桦事變之後情況就不一樣了，機器檢測奇異細胞的方法對設備要求太高，除了幾個基地外其他都辦不到，為此，簡易的方法被發明出來。

向血液中加入試劑X-31，可以迅速标記其中的奇異細胞，并顯出熒藍色反應。

它隻能檢測奇異細胞的有無，不能檢測濃度，所以一直是次要選擇。

不過在蘊城這種地方，它果不其然是最佳的可能吧？

“奇異細胞隻出現在血液中……”林滿初說，她有些不明白，既然這位洪先生知道奇異細胞，那他一定深入研究過華期老師的發現，怎麼可能不知道這點特性呢？

既然如此，又為何要在皮肉裡尋找奇異細胞？

“你有沒有想過……”洪先生終于将視線從那灘肉中拔出，直勾勾看向林滿初，瞳孔神經質般微顫，嘴唇嗫嚅，“人，為什麼能死而複生？”

“唯一的指向就是奇異細胞。”林滿初配合地回答，這是毋庸置疑的，可奇異細胞在複生中究竟扮演了什麼角色，依然無解。

洪先生沾滿鮮血的手扣在一起，發出黏膩的擠壓聲，令人反胃，“我以為，奇異細胞在修複一切，它使人恢複生機……”

對話順暢起來，洪先生喋喋不休，“可我失敗了……異變前的、異變後的，無論是肝髒、脾肺，還是各種肢體，我都解剖過了……沒有、沒有、什麼都沒有！”

“為什麼？！！”

堪稱癫狂的質問聲中爆發出“嘭”的巨響，刀具噼裡啪啦地往下掉，洪先生半撐着被自己不小心掀翻的工作台，劇烈喘息。

林滿初冷冷看着他，像在看一出鬧劇。

微妙的驚訝被她藏在心底。

洪先生的确是個瘋子，解剖異變後發瘋的異種也就算了，異變前尚有理智的異種他居然也解剖，林滿初實在想不通，他是怎樣勸服天同會那些異種的。

不過也不算一無所獲。

按他的說法，他本以為奇異細胞會各方面重構異種的身體，可事實上除了血液，其他地方完全沒有奇異細胞的影子，他的猜測是錯的。

“莫非是奇異細胞轉化了？”林滿初冷靜地給出自己的意見，基地不允許研究異種，所以在這一方面的實踐她是弱于洪先生的，隻能給出淺薄的想法。

“……怎麼證明是轉化？”洪先生重新看向她，癫狂的神色消失不見。

林滿初終于明白了，怕不是他心裡也有這種想法，可實在想不出如何實踐這一猜測，而她被叫來的真正目的，就是提供一個可靠的思路。

可……

“我不知道。”林滿初實話實說，“我還什麼都不了解。”

“了解？你還需要了解？！”他的臉上浮現出明顯的嘲弄，“當年你可是我們中的天才啊……”

“等等、你……”林滿初驚訝地眯起眼睛，她想到了一種可能性，“我們認識？”

“果然沒有認出我。”洪先生自顧自搖了搖頭，交流的時間長了，他已然從先前那神經質的狀态中脫離，變得正常起來。

“我們是大學同班同學啊。”

久遠而破碎的記憶從深處慢慢浮現，林滿初低下頭，看着那張陌生的臉，遲疑地喚：“洪自波？”

“你居然記得我……”

看這反應，林滿初毫無疑問說對了。

不過記得他的原因也很簡單，洪自波曾被全班同學誤會過虐貓，經曆了很長一段時間的校園/冷暴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