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貝貝出差了一個多月,好不容易進入收尾階段,可以在家裡把剩下的做完。
令她有些難受的是,她家兒子似乎并沒有什麼反應,放學回家後看見了消失一個多月的媽,竟然隻是微微點頭。
周貝貝抱着電腦坐在沙發上打字,越想越傷心,氣得踢了一腳坐她旁邊的陵歲凡。
一定是因為陵北太像他這個爸,所以才養成了這種不愛說話且冰冷的性子。
而陵歲凡不明所以地擡頭,看向自家妻子,眼神詢問怎麼了。
周貝貝心煩意亂地擺擺手,示意沒什麼。
可轉念一想,其實都是他們的問題,都怪他們以前忙,沒能在陵北小時候多陪陪他,還經常把他一個人扔家裡。
每次想到這,她都會很感謝莫塵,幸好那時候莫塵住在他們家對面,時常跑過來陪着陵北,讓陵北少些孤單。
玄關處傳來開門的聲音,周貝貝立馬回頭,看見陵北後便笑盈盈地說道:“北北回來了啊。”
陵北跟以往一樣,淡淡地“嗯”了一聲。
周貝貝放下電腦站起身,對陵北說道:“餓不餓?要不要給你弄點吃的?”
陵北:“不用。”
他單肩背着書包,跟陵歲凡打完招呼後就往樓上走。
周貝貝無奈地看着陵北的背影,但是和以前不一樣的是,那個背影忽然停下了。
她看見陵北轉過頭問她:“媽,能問你個事嗎?”
周貝貝知道陵北一直不怎麼會表達,甚至喊她“周女士”的次數要比喊她“媽”的次數多得多。
似乎是很久沒聽見這個字,周貝貝愣了愣,直覺告訴她陵北的情緒有些不對勁。
周貝貝:“好。”
陵北點點頭後先行走向房間,很明顯是不想在外面說。
周貝貝看向陵歲凡,兩個人都沒能從對方眼中找到答案,隻看到疑惑和不解。
陵北沒把門關緊,周貝貝輕輕一推便能推開。
陵北盤腿坐在地闆上,手裡拿着一個相框。
周貝貝眉心一跳,她平常看見的陵北都是一闆一眼一絲不苟的,鮮少見他這樣坐着。
她關好門,走過去坐在書桌前的椅子上,湊近一看,陵北拿着的是那張他和莫塵在銀杏樹下的合照。
她心中隐隐有種預感。
周貝貝:“北北,想問什麼?”
陵北把目光從照片上挪開,然後望向她。
周貝貝溫柔的笑容僵在嘴角,她從來沒見過陵北這種眼神。
哦,不對,她其實見過一次。
那次是莫塵剛從對面搬走。
周貝貝聽見陵北問:“媽,當時您說不知道,現在能告訴我了嗎?”
“為什麼莫塵會搬走?”
周貝貝微微俯身,盯着陵北的眼睛,仿佛跟記憶裡那個小孩子的身影重疊。
小孩兒眸中含着委屈和不甘,眼眶濕潤,眼尾泛紅,努力克制淚水不讓它往下掉。
“媽媽,莫塵為什麼要搬走?”
那時候陵北還太小,所以周貝貝隻能說不知道。
她以為他不懂,卻沒想到他其實都看得出來,隻是不說。
周貝貝歎了口氣:“你真的很想知道嗎?”
陵北緩慢但堅定地點點頭。
周貝貝又歎了口氣。
塵封多年的書本被翻開,殘破不堪的書頁記着那段每個人都想忘掉的曆史。
莫長川跟陸和蓉是大學同學,一個系的。
那時候他們也都還年輕,莫長川經常幫陸和蓉打水,帶陸和蓉出去玩。
兩個人在大學相愛,一畢業就結了婚。
陸和蓉的工作在虞城,莫長川就為了她也在虞城找了份工作。
兩人的生活很安穩,陸和蓉每天兩點一線,下班回家就能看見一桌子菜。
陸和蓉不會做飯,莫長川說她不需要去學。
很快他們就在虞城的一個小區買了房,那年莫塵剛好出生。
莫長川一直披着“好男人”的外皮,無論什麼事都以妻兒為首,所有人都被他蒙在鼓裡。
直到有一天,幾個不速之客敲響了他們家的門。
在那一刻陸和蓉才知道,身邊的這個人,在外面欠了一屁股債。
說不定跟她結婚,也是為了一起還債。
什麼“好男人”的人設全是他裝的。
騙子。
從此,莫長川在陸和蓉這裡徹底失去了信任。
莫長川也懶得再裝下去。
吵架成了家常便飯。
大抵是莫塵生得不巧,沒能趕上他們最相愛的時候。
莫塵從來沒有享受過一刻的溫情。
自他有記憶開始,整個家裡的氛圍就是冰冷的。
飯桌上就沒有安靜的時刻,劍拔弩張,硝煙四起。
莫塵縮着腦袋,一言不發地扒着飯。
他想要快點吃完,然後去隔壁鄰居哥哥家。
再後來,莫長川索性就不回家吃飯,整日在外面抽煙打牌。
外債欠了一大把。
陸和蓉實在受不了了,提出離婚。
莫長川當然是不同意。
上門讨債的人越來越多,為了盡快離婚不殃及莫塵,陸和蓉隻好做出讓步。
原本這個房産證上寫的是他們兩個人的名字,陸和蓉說她可以房子車子都不要,隻要一個莫塵。
面對如此大的誘惑,莫長川毫不猶豫地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