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就先謝謝俞奶奶了。”
俞奶奶這麼一說,莊蘩才想起來他倆回來得挺晚,俞鳴一個人在家,又發着高燒,應該沒來得及吃飯。準備開門的手收回,他去廚房煮了些綠豆粥準備帶過去。
門沒鎖,莊蘩轉一下把手就開了。屋内黑壓壓一片,莊蘩就摸着黑走,差點沒被椅子絆倒。
他才幾天沒來,原本被監督着收拾整齊的房間,此刻又變得亂糟糟的,什麼東西都往地上堆。
看在俞鳴縮在被子裡眉頭蹙起的可憐樣兒,莊蘩才忍住把他揪起來罵一頓的想法。
聽到動靜,俞鳴隻是捂住被子翻了一個身。
莊蘩走到床邊,手被綠豆湯捂得暖呼呼的,不太好測溫,索性俯下身子把自己的額頭貼上他的。嘶,還挺燙的。
“唔......莊蘩,你怎麼來了?”俞鳴感覺額頭被什麼東西壓了一下,掙紮了一會兒才把沉重的眼皮撩開,水蒙蒙霧氣之中就看見了莊蘩湊近的臉。
“聽奶奶說你發燒了,我過來看看。”莊蘩直起身子,拉了一把椅子過來坐下。
“我才沒有發燒,咳咳——咳——”說着俞鳴又把頭縮進了被子,咳嗽聲被悶在厚厚的棉被裡,“那什麼,是光合作用吸熱太多發熱而已。”
“今天沒有太陽,氣溫都隻有十來度。”莊蘩起身去打水,“下次找借口也找個像樣一點的。”
浸過涼水的毛巾擦了幾遍,俞鳴額頭的虛汗才算少些。
“喏,吃藥前先喝點綠豆粥。”莊蘩把飯盒遞了過去。
“不要。我讨厭綠豆的味道,吃多了還會變成綠豆人兒,難看死了......”跟小孩兒鬧别扭似的,俞鳴把眼睛也用被子遮住。
要不是俞鳴平時都是這副模樣,莊蘩很難不懷疑他是發燒燒壞腦子了。
“得,你愛吃不吃。”嘴上這麼說着,莊蘩還是去廚房給俞鳴重新煮了一碗清湯面。
“莊蘩,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俞鳴重新把眼睛從被子裡露出,眨巴着眼睛問道。
“我......”莊蘩正斟酌詞句,俞鳴便接着說道:“你該不會是——”
莫非他已經看出來自己的心意了?
“崇拜堕天使凋零の暗翼吧?你要是真想做我的搭檔,我考慮考慮——唔”
一條薄毛毯堆在了俞鳴臉上,莊蘩輕哼了一聲:“看你現在嘴皮子這麼溜,想來已經退燒了,我就先走了。”
“我錯了,莊蘩。”俞鳴伸出一隻手拉住莊蘩的衣角,很輕地晃了晃,“再待一會兒吧。”
俞鳴這撒嬌一般的動作和語氣,讓莊蘩在心裡歎了一口氣,又重新坐回椅子上。
“先說好,我就再待五分鐘......”
“嗯。”俞鳴嘟囔了一聲,身子往外挪了挪,伸出手攔腰一把環住了莊蘩。
“诶——”莊蘩不習慣别人突然貼近,下意識地擡起手就想要推開,但看着俞鳴簇蹙起的眉頭,依舊泛着紅的臉頰,落下的手最終隻是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背,算作生病的安撫。
“一場高燒而已,休息幾天,總會好的。”莊蘩輕聲安慰道。
俞鳴又做噩夢了。
“你這小屁崽子,一天淨想着去招惹莊家小子。”俞爸爸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語氣,“人家長得清秀,學習又好,對人也有禮貌,你多學學人家,别整天呆兒郎當的。”
“我哪有招惹他?他就是臉臭了點而已,看誰都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俞鳴坐在車上也不老實,身子在椅子上跟塊橡皮泥似的歪七扭八。
“有你這麼說人家的嗎?”俞媽媽象征性的擰了一下俞鳴的耳朵。
“前面那家面包店挺有名的,你去買點小蛋糕,回去再給莊繁送點,他好像挺喜歡吃這些甜點的。”俞媽媽說道。
俞鳴應了一聲,父母在路邊停了車,等俞鳴買完回來。
店裡聽到外面響起一陣刺耳的笛鳴,隻幾秒的瞬間,一聲轟然響起的爆炸聲,打破了一切平靜。自此,俞鳴的生活隻剩滿地狼藉的碎片。
無風,火焰卻依舊肆虐搖曳,滾燙的溫度灼燒着他的每一寸皮膚,漆黑的瞳孔被具象的恐懼放大,再陡然收縮。
烈火灼燒的殘骸裡,擠壓着父母的屍體,黑色的灰燼在線條扭曲着的空氣裡浮動着,最後再緩慢地回落到粘附在柏油路面的破碎零件上。
“爸——媽——”恐懼無措的情緒在喉嚨裡瘋狂拉扯,聲帶如同柔軟的絲綢被猛然割裂開來,短暫的失聲了幾秒,嘶啞的聲音才迸發出來。
“那裡很危險,你不能過去——”一名警察攔住了想要沖過去的俞鳴。
“走開——我父母還在裡面——”俞鳴在警察的桎梏裡劇烈地掙紮,“都說了走開——”
“小同志,請你冷靜一點。”
“我不要冷靜,我隻要我的父母——”
後來殘骸又爆炸了一次,浪潮般席卷而來的熱氣讓衆人不得不往後撤退着。
一截沾滿污垢的殘肢飛濺在俞鳴跟前,看着那截殘骸,比火焰灼燒還要刺眼,晃得俞鳴睜不開眼。
再次睜眼,那截殘肢漸漸變成了母親的頭顱,殘缺的皮肉似乎還在努力的勾起一抹笑意,仿佛在安撫俞鳴,讓他不要為此哭泣。
“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