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了一下午,小五坐在旁邊的黑輪胎上休息,沾着油污的鉗子被拽在手裡一晃一晃的。
忽然輪胎被身後的人踹了一腳,小五身形不穩往後一倒,差點腦袋着地。
“哎,抽根煙。”紅毛的頭發被洗了一遭,已經隐約泛起了黃。
“不抽。”小五冷淡的拒絕了他。
“切,大家夥兒都是一個旮旯裡出來的,你裝什麼?”紅毛遞出去的煙被拒絕了,他覺得有失顔面,便開始罵罵咧咧起來了。
小五懶得搭理他,收拾完東西洗了個澡就準備回去了。他也覺着自己最近有些過于忙碌于工作而縮減了和瞿風眠待在一起的時間,他做的所有事情的初衷不就是為了能陪瞿風眠更久一些麼。這麼想着,他晚上還是去了瞿風眠家。
瞿風眠沒想到小五會回來得這麼早。他出去轉悠了一圈,又回來忙活了些雜事,明明沒做什麼重活,身體卻還是乏了起來,就像老舊的機器一樣,再怎麼塗抹潤滑油,在油漬枯竭的那一刻,它便立刻頓住,發出遲鈍且刺耳的鐵皮摩擦聲。
“小五今天怎麼回來得這麼早。”瞿風眠剛睡醒,腦袋有些發昏,他把手搭在沙發扶手上撐着頭。
“你希望我早點回來吃飯,那我就早點回來了。”小五把沾了雨滴的外套搭在架子上,拿着闆凳與瞿風眠坐遠了些。
“外邊兒下雨了嗎?”
“嗯,飄了一點毛毛雨,沾在身上還怪涼的。”
兩人就着昨天剩下的菜做了幾道,随便吃了些。雨絲悉悉索索地落下拍打在地面上,像是呼吸一般,聲音在玻璃質感的空氣中微弱的浮動着。瞿風眠細細聆聽着雨絲滑落在水泥地上的聲音,它們被漸漸凝固的空氣吞噬,又被粘附在地上的塵埃消解,最後成了一段綿長的呼吸,與身邊小五平穩的呼吸聲交織在一起。
一時他竟分不清何時是雨滴滑落于地面的聲音,何時是小五的呼吸聲。
“風眠哥,要看電視嗎?還是我給你念書——我現在已經認識很多字了。”小五坐在沙發上往瞿風眠的方向挪了挪。
距離的縮短,小五的呼吸聲逐漸清晰起來,壓住了凝結着寒氣的雨滴聲。瞿風眠睜開眼,話語很輕:“小五,今天我們不看電視,也不念書。今天是一個特别的日子,我們做一件特别的事情吧。”
“是什麼啊?”小五眼睛裡的星子頓時閃了閃,“無論風眠哥想做什麼,我都會陪着你一起的。”
“好。”瞿風眠扶着沙發起身,往廚房的方向走去,不一會兒他便雙手捧着一個蛋糕小心翼翼地走了出來。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瞿風眠笑意盈盈,唱歌的語調裡盡是誠摯與輕快。
“風眠哥,你——”在瞿風眠端出蛋糕唱着生日歌的第一個節拍時,他癱坐在沙發上的身軀随着瞿風眠的緩慢靠近一點一點的直挺了起來,嘴角上揚着的笑意也被突如其來的驚訝之感給凍結住。于是乎整個人被框定在了小小的一方沙發之上,逐漸擴大的瞳孔映照着他此刻浮動着的情緒。
“今天是我們小五的十八歲生日,當然要為你準備一個驚喜啊。”奶油蛋糕點綴着幾支彩色蠟燭,暖黃火光小幅度地搖曳着,瞿風眠的臉頰在燭光的映照中愈發柔和,臉上的笑容、有節律的歌聲也随着暖黃的光束揉進小五的心裡。
“快來吹蠟——”正當瞿風眠滿臉笑容地端着蛋糕向小五走近時,左腳踩上了右毛拖鞋炸線露出的線條,右腳在此時擡起向前邁出,酸脹的膝蓋沒能支撐住突如其來的拉扯,嘩啦一下折疊了起來。
怦然一聲,小心翼翼捧在雙手之間的奶油蛋糕就這麼随意的傾斜着砸在了地上,隻剩下奶油擠壓水泥地面滑膩的聲音。
表皮浮腫的身體并沒有随着松軟的蛋糕砸在地面上,小五再一次伸手接住了他——每一次都是這樣,不管自己以怎樣的形式即将摔倒,隻要小五存在于自己身邊,他總能穩穩地接住自己。
“沒事吧。”小五把瞿風眠扶了起來。
瞿風眠無力地搖了搖頭,眼睛卻是出神地望着在水泥地面上癱軟着的奶油蛋糕,或許已經不能稱之為蛋糕了,更像是一團沾滿了白色粘稠漿漬的黃色海綿。
“蛋糕......蛋糕摔了......”原本笑得無比燦爛的臉在此刻瞬間黯淡了下去,上揚着的眼尾掖向下瞥着。
“沒事的,真的沒事的。”在感受到瞿風眠用心給自己準備生日的這份心意,他就已經很開心了。小五攬住瞿風眠的肩膀,搓了搓,“風眠哥給我準備的驚喜與祝福,我已經收到了,這兒——”小五拉着瞿風眠的手貼在自己的胸口處,心髒在強有力地跳動着,“我的心裡已經很滿足了。”
瞿風眠在小五懷裡依偎了一下,很快便起身蹲在了蛋糕旁邊,把被折斷了的蠟燭一截一截地撿了起來。
“好好的生日,就這樣被自己搞砸了......”瞿風眠笑得有些苦澀,“現在連個路都走不穩......”
“風眠哥,”小五也蹲下身子,接過瞿風眠手上的蠟燭,放到一邊,然後握住了他的手,“誰說搞砸了,蠟燭折斷了咱們就再插起來,願望還沒許我們就接着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