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風吹過,掀起一窗戶的樹葉,在方形的視野裡淩亂的交纏拍打着,也擾亂了瞿風眠的計數進度,但他也不惱,把先前數着的全都作廢,又重頭開始數了起來。
除去高昂的化療費用,平日裡服用的抗生素和營養食品又該是一筆不小的開銷。自己身上隻剩些零碎的毛錢,更多是靠着小五打工賺來的錢過活。
倘若沒有遇到小五,他現在該是早已窮困潦倒,穿着破舊布料病死在了屋裡的床上了吧。
在他第一次發高燒的時候,他就應該死去了。可最後小五闖了進來,把自己從暗沉冰冷的房間裡拉了出來。後邊的命,都是小五幫他一點一點的拼湊出來的。
瞿風眠眼巴巴地望着窗外,他已然在不覺間停下了數落葉的動作,思緒無形中飄轉到小五的身上,心裡又開始猜測小五什麼時候會出現在窗戶框住的鏡頭裡。
許久,也不見小五的身影,等得有些乏了,瞿風眠便就着蜷縮着的姿勢在椅子裡打着盹。電話被放在了床靠裡側的櫃子上,瞿風眠懶得挪動身子,也就懶得給小五打電話詢問他什麼時候過來了。
畢竟,他總會過來的。
感受到身上忽然覆上的重量,瞿風眠才把發沉的眼皮重新掀開。
“哥,你怎麼在椅子上睡着了,這樣很容易着涼的。”小五把瞿風眠身上的毛毯又往上掖了掖。
“唔,你來了啊。吃過飯了麼?”吸了點冷空氣的緣故,瞿風眠聲音聽起來有一股明顯的鼻音,他把手從毛毯裡邊拿出,握上小五的手,捏了捏,“好涼。”
“我吃過了,晚飯我放在桌邊了,等它晾一下我們再過去吃。”小五俯下身子,雙手環上瞿風眠的腰腹,“天色晚了,外邊兒吹進來的風很涼,我抱你回床上,可别感冒了。”
瞿風眠嗯了一聲,雙手自然地環上小五的脖子,任由他把自己抱起來。
“怎麼你的脖子也冰冰涼涼的。”瞿風眠坐回床上,并沒有急着放開小五,手又在脖子上搓了搓。
“外邊兒風還挺大的。”小五被瞿風眠發熱的指尖撓得不住縮了縮脖子,“這幾天的風冷飕飕的,還直往人衣服裡鑽,确實有些凍人了。”小五吸了吸鼻子,把桌子上的食物打開,“這段時間就不帶你出去散步了,等你這周做完化療,風小些了,我再帶你出去走走。”
瞿風眠呐呐地說了一個好字,接過小五遞過來的食物小口小口地吃了起來。胃部依舊腫脹得厲害,像是被注射了幾針管的空氣,一條魚在溫熱粘稠的血液裡滑動。于是乎,小小的胃囊裡便會時不時發出無節奏的咕噜聲。
工作了一天,身體甚是乏累,小五便拉過一把椅子坐下,雙手抱臂斜靠在椅背上看着瞿風腼腆地吃着東西。
房間裡很安靜,除了瞿風眠吃東西的聲音,便是從腫脹的胃囊裡傳出的那陣咕噜聲。
“那個......”胃部的聲音連綿不絕地在房間裡響着,瞿風眠有些羞惱地垂下了手,連帶着雙眸也微微垂了下去,“小五你要覺得吵的話,可以去旁邊的空房間休息一下的。”
“沒事兒的。”小五打了個哈欠,直起身子用手捏了捏瞿風眠的腹部,不覺蹙起了眉頭,“我待會兒給你揉揉肚子,順一下氣,應該會好一些。”
瞿風眠現在不僅想得慢,行為也愈發遲鈍下來,直到牆上的挂鐘轉了一圈,手裡的食物才勉強吃完。其實他一直都沒有什麼胃口,倘若是他隻身一人,不吃也就不吃了,放任身體變得骨瘦嶙峋。現在有人希望他能夠好好地活下去,并且無微不至地照顧着他,那麼他也就沒有理由不堅持下去,為了小五,也算是為了他自己。
瞿風眠不僅不喜歡穿有些紮脖子的高領毛衣,也不喜歡穿厚厚的毛絨襪子,他總覺得腳上裹着兩大團絨毛撓得腳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