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尋擡手遮住有些刺目的光,微微透過指縫便看到遠處傍晚的夕陽将天地都染成淡金色,北風呼嘯,人來車往,遠處的秃樹站着兩隻鳥兒,慢慢地哼吟。
她定定看着周遭農家小院間難得一見的靜谧時光,沒有說什麼。
“行吧行吧,你不想說就算了,感情的事确實挺難說清楚的,”董芊芊見她半晌不答,也不強求了:“我還以為你跟前夫哥有情況呢,真沒勁兒……”
就在這個時候,電話這頭的溫尋突然出聲:“我不明白。”
董芊芊壓根沒反應過來,茫然地眨了兩下眼睛:“什麼不明白?溫小尋,你在跟我說話嗎?”
溫尋:“嗯呢。”
接着,又一秒變回高冷拽姐,說:“我不明白,你為什麼總想把我嫁出去,感覺比我外婆還操心。”
董芊芊:“……”
她也是服了溫大小姐這乖張不按常理出牌的性子了。
說個話也不一次性說完,真的是……
董芊芊那邊沉默兩秒,直接切了視頻過來:“我說溫小尋,你以後能不能不這麼——”
她話說一半,突然看清了溫尋手裡拿的幹脆面和速溶咖啡,一下又有些不忍心:“這大過年的,你怎麼就吃那個,是晚飯還是零食啊?”
溫尋一臉無所謂:“早中晚飯加零食,就這一頓,怎麼樣?我很厲害吧,能省好多錢呢。”
“你……”
董芊芊欲言又止,好片刻才輕聲喚她道:“小尋,你那個解約金還差多少?我找朋友借點,給你打過去。”
溫尋看着她微微泛紅的眼睛笑了笑,沒當多大事,說話語氣還是很輕松:“我們大明星有錢着呢,就你那三瓜兩棗的,還是留着自己交房租吧。”
董芊芊知道她的性格,也沒過多勉強,就笑着提起了别的事。
是啊,她可是溫小尋呢,一直都是最灑脫随性,有主見的那個。
當年她跟江聲隐的感情那麼好,還不是照樣說分手就分手,一點餘地都不給彼此留。
甚至就連江聲隐生了病,做了手術,也改變不了她要分手的心。
當年大概是江聲隐做完手術一周多,溫尋就約他在學校附近的那家地道山城老火鍋見面,然後也不讓他喝酒,不讓他吃菜,自己卻點了店裡最麻最辣的鍋底,還有一瓶最烈的烈酒,吃飽喝足,就當面跟他說了分手的事。
語氣決絕又不容置疑。
次日一早,溫尋坐上直達京城的高鐵,往後整整三年多,再沒有回過山城老家,一次都沒有。
後來董芊芊畢業也去了北京,偶爾聊起,溫尋總是一副淡淡無所謂的模樣。
仿佛自從大二那年家裡出了事,她就突然變了一個人,不在乎别人,不願意妥協,這世上,好像再沒有什麼能觸動她的心。
閑談似的聊了好一會兒,董芊芊忽然問:“小尋,你還好嗎?”
溫尋擡眸與她對視:“說什麼?”
她笑。
“我說你好不好,在那邊吃的住的都還習慣嗎?”董芊芊忽然把手機拿到眼睛跟前,盯着她明顯長了紅血絲的瞳仁說:“我剛剛都沒看出來,你黑眼圈好深,為什麼,是不開心麼?”
溫尋沒什麼反應地眨了眨眼睛,聲音淡淡:“不知道,可能昨晚做夢沒睡好。”
“但是我白天補了回籠覺,明天就好了吧。”
“嗯,我以為你失眠呢。”董芊芊不太高興地說。
溫尋察覺到什麼,問她:“你失眠了?”
“也沒什麼,就是我媽不太同意我跟王悅結婚的事,”董芊芊往後靠到椅背上,語氣懶懶地說:“因為這邊房價太貴了,我們兩個人省吃儉用都買不起一套像樣點的房子。”
溫尋走到旁邊找了個樹靠着,等着她繼續說。
“我媽就說,要不還是先别辦婚禮了,”董芊芊看着她笑了一下,聲音低低沉沉的:“萬一以後分開也能……也能體面點兒。”
溫尋看着她,心裡忽然有點不是滋味,也不知道怎麼形容。
感覺胸口悶悶的。
就像中午看着江聲隐一步步離開的背影,她心裡的那種感覺差不多。
沉默了一會兒,她低聲開口:“要不,我去找江聲隐借點兒。”
“不用。”董芊芊又笑了一下,眼睛轉開了:“結婚過日子這事兒,不是靠别人幫忙就能好起來的。”
她抿了抿唇,轉回來看着溫尋,眼睛紅紅的輕聲說:“小尋,你跟江聲隐談戀愛的時候年紀還小,可能沒想過兩個人要面對的柴米油鹽,所以你不知道,感情這東西放在實實在在的生活裡,就……就還挺不現實的。”
溫尋冷得吸了吸鼻子,沒說話。
她看着董芊芊高頻率眨了幾下眼睛,又扯了幾張紙巾擦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