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聲隐還是定定看着她,臉上的表情沒有變化。
身子卻是不受控地很很一僵。
像是被她一句話說懵了,他仿佛變成了個被禁锢在冬天裡的雪人,眼睛都沒再眨一下。
可是溫尋并不打算就這樣放過他。
因為她始終堅信一句話“長痛不如短痛”,雖然她有時候也會覺得痛苦,也會被他的一片癡心打動。
但溫尋又很清楚,她是不可能再回頭的。
就像剛剛她的身體被他高大的身軀緊緊抱着,被他的眼淚打濕全身的時候,心裡想的都是,自己怎麼做才能讓江聲隐徹底明白,怎麼做才能跟他徹底斷幹淨。
讓江聲隐不再這樣苦苦煎熬消耗自己,分開的這三四年,他一直等着她,想着她,一直沒有自己的生活。
就連他最熱愛的新聞事業也放棄了,這樣的喜歡,這樣的煎熬一定很累,很辛苦吧。
溫尋心說。
當初分手我不是已經跟你說的很清楚了麼?你為什麼還要這樣苦苦煎熬,為什麼不好好去過你自己的生活呢?
這麼想着,她便真的就這麼說了:“江聲隐,我不會再回頭的,你也應該去過你自己的生活,不要再這樣苦苦糾纏了。”
江聲隐整個人還趴在她身上,隻是腦袋擡起來看着她。
聽她這麼說,他總算慢騰騰站直了身體,握着她的手卻不放開。
溫尋也沒有不依不饒地去抽回自己的手。
她就那樣任由他牽着,任由他下意識攥緊的大手将自己的骨頭捏的生疼,說:“我剛剛說,不會讓你叫嫂子的話是真的,因為我短時間内并沒有跟誰戀愛或者結婚的打算。”
“當然也包括……”溫尋抿了抿唇,聲音很平靜地說:“不會跟前男友複合,我這麼說,你明白了嗎?”
江聲隐盯着她看了一會兒,帶着薄霜的眼淚從眼角滑下來,胸膛裡沉靜半晌的那個東西才重新跳動起來。
溫尋轉身要走,卻被江聲隐一把扯住手腕,拿起來撫上自己的臉。
他沒有接受她的死刑宣判,而是輕聲反問道:“溫小尋,你知道我剛剛說了那麼多,是在跟你表白麼?”
溫尋的手指觸到他臉側淚水的刹那,心髒都跟着狠狠一抽。
她仿佛被什麼極其寒冷的東西灼到,好痛、好冷,好令她沉醉……
溫尋心裡被各種複雜的情緒籠罩,面上卻沒有痛苦的表情,語氣也很淡:“對不起。”
江聲隐看着她,輕輕搖頭,又把話題扯回去:“你知道我在表白嗎?”
溫尋安靜幾秒,說:“我知道。但是我……”
“噓,”他豎起食指放到唇邊做了個噓聲的動作,打斷她的話,然後接着自己的話繼續問:“那你相信我真的知道錯了嗎?”
溫尋相信。
溫尋當然相信。
實際上,江聲隐去H國的那件事情從一開始,溫尋就沒有怪過他。
她隻是覺得委屈,覺得他不應該瞞着自己做那麼危險的決定,最起碼去的時候也應該跟自己說一聲。
她恨他、氣他,怨他在自己最無助,最需要他的時候,他卻偏偏不在,讓别人有了可乘之機,讓他們的關系再也沒有回頭的餘地。
可是轉念一想,江聲隐的決定是很沖動,但也不是不能理解的;畢竟李薇團隊是他朝夕相處半年多的戰友,戰友在戰場上生死未蔔,他怎麼能假裝什麼都沒有發生,不管不顧去當一個逃兵呢?
蒙心自問,如果是溫尋自己遇到同樣的事情,她的決定肯定也和江聲隐是一樣的。
所以她并不怪他,也不怨他。
更沒有不原諒他,不相信他。
她隻是走不出自己命運的牢籠,走不回他身邊罷了。
這不是江聲隐的錯,他也沒必要跟她認錯,沒必要懇求她的原諒。
他這些年唯一的錯,就是不應該這麼死心塌地的想着她,念着她,将自己困在迷局裡,這麼多年都走不出來。
溫尋隻好做那個狠心的壞人,那個負心薄情的人,将他的幻想徹底打破,讓他從自己編織的烏托邦裡走出來。
去過真正自由的生活。
溫尋想着,沒忍住輕輕歎了一口氣,明明隻是很輕很平常的一個舉動,卻像是連同肚子裡的五髒六腑也一起被吐了出來。
她側頭緩了好一會兒,心才重新活泛起來:“我相信。”
“我一直都相信的。”仿佛在強調自己的絕情,她看着江聲隐又重複了一遍。
江聲隐聞言沉默下來。
他沒有發火,也沒再說什麼。
而是忽地伸手将她攬進懷裡,用自己高大的身體緊緊地抱着她,盡可能幫她擋住周遭所有風雪,然後點頭說了一個字:“嗯。”
溫尋一臉詫異地伸手想推開他。
卻被江聲隐收緊胳膊抱得更緊了,他低頭在她頸脖處輕輕落下一吻,聲音含糊又小地說:“嗯,你相信就好。”
溫尋更加不明所以。
但是江聲隐沒有給她反問的機會,他隻是更用力地抱着她,将臉埋進她的頸窩裡,低低笑着說:“溫小兔,讓我再抱你一會兒,就一會兒就好。”
溫尋愣愣地讓他抱着。
張嘴想說什麼,最終也沒有說出什麼。
因為她在江聲隐的懷裡擡頭看到了滿目繁星。
和西南方破雲而出的一籠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