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淩珍收起劍符,不曾想劍符竟像遊蛇一般鑽到她的手臂裡面,望着像是腕上的一道紋身。
她摩挲這道新得到的“紋身”,擦不掉,仿若自然長在肉裡面,與生俱來,“這是?”
“這是心劍。”
“心劍?”
柳淩珍伸長手給宣衡看,宣衡用二指輕點兩下,丈量長短,随後便替她拉下袖子,整理衣服,安慰道,“小甲不要擔心,我在呢。”
他這會兒又變得通情達理起來了?柳淩珍面對别人突如其來的善意總是不适應,她掙脫宣衡的手,後退三步,清清嗓子,“事已至此,我們快些去找陣眼吧。”
二人封印完那個長着蛇女人頭的花瓶,緊接着去找此境的陣眼,用遍地毯式搜索,卻一無所得。
站在中心荷花池上的涼亭,柳淩珍左右踱步思考是為何,而宣衡站在一旁看她。
此境的破境關鍵在何處呢?蛇女不可能是境主,關鍵人物慕容雪禾不是境主,看似是目标人物的葉璟之也不是境主,那誰會是境主?
在這個空間裡,時間像是凝固住了。
在這裡,盛大的白日永不會墜落,蝴蝶飛過一輪也還會飛回,柳淩珍坐到石凳子上,怔怔看向荷花池裡的荷花……
白光一閃而過,細碎的線被她用一顆一顆珠子穿了起來,柳淩珍站起身,激動道,“我知道了。”
假若有一日,我不再愛你了,那我最想留住的,我還能留住的,是什麼?
大概是記憶中那個,曾經愛過我的你。
“所以……”
宣衡看着廟中忙忙碌碌的柳淩珍,疑惑,“所以小甲你要……?”
“道長你等等我。”
不知她從廟中何處找出兩個蒲團,見她要用手拍打幹淨,宣衡手指微動,一陣好聞的檀香拂過柳淩珍,眼前這兩個蒲團已然煥然一新。
柳淩珍坐上其中一個,拍拍另外一個,“道長快來。”
宣衡不疑有他很聽話地走過去坐下了,他對柳淩珍向來信任。
兩人就這樣坐到了廟中。
柳淩珍轉頭,美人眸彎彎,連發絲都是美的,她豎起一根食指,“噓”了一聲。
而後,潔淨如新的廟宇一瞬間變換,變得破敗、古樸、陰暗昏沉。
尚且稚嫩的慕容雪禾又一次踏了進來。
彼時她并不知道以後的事情。
而現在的她,也确實是葉璟之一生中最想留住的、對他飽含愛意的慕容雪禾。
都知道是片段又一次重演。
但乍然又聽見那句——“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柳淩珍不禁紅了眼眶。
當慕容雪禾的身影完完全全被外面的黑暗吞沒,廟中蒲團上的二人也不見了蹤影……
唯有那點從陳舊香爐上缭繞出來的煙霧,在空氣中悠長……
外面已是天黑,柳淩珍出來時正正站在城隍廟門前的小路上,她一個閃現,差點摔倒,被旁邊一同出來的宣衡護在懷裡。
将她扶穩,宣衡将手重又放回到劍柄上,墨色的眼眸拂過她的臉,他握劍的手緊了緊。
微風拂過,柳淩珍被冷得一個激靈,“這山上會有客棧……嗎?”
“此地荒郊野嶺。”
“那八成是沒有客棧了。”
“恰好有一間客棧,在山中腰。”
柳淩珍搓搓手臂,“竟然有?那不如我們先去住一晚,明日再來拜神。”
主要是這一路過來太艱辛了,而且晚上容易出事情,一更人、二更火、三更鬼……她還記得前面不知是人是鬼還是妖的警告。
宣衡點點頭。
一柱香後,二人站在山中腰的客棧前。
這客棧的位置很是奇怪,在一棵巨大的的樹木上面,以柳淩珍的眼睛來丈量,這樹幹的長度不正常,樹的寬度也極其離譜,這樹又高又寬,高得都快通天了,她退到宣衡身後,扯扯他的衣服,問他,“這樹是成精了嗎?”
宣衡聽她這話,轉頭笑道,“修煉三千年,應該是成精了。”
柳淩珍懷疑的眼神,“那我們怎麼上去?”
她見宣衡的笑意更深了,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沒過幾秒,聽到他沉沉道,“小甲可要抱好了。”
抱?抱啥?不會是我想的那個抱吧?怕什麼來什麼,還真是她想的那樣,幾個呼吸過後,她已然在他的臂彎之中,直直朝着樹幹向上飛升了。
柳淩珍慌亂一瞬,而後變成了面無表情,她緊貼着他的胸膛,耳邊一直傳來心跳聲,這聲音越來越大。
抱着她的手也逐漸收緊了。
等到二人落到這間巨木客棧的平台上,一個頂着穿提擺外衣,紮着寬松腰帶,頭頂的帽子微微露出枯樹葉子來,衣擺下面竟不是配套的褲子和低幫麻鞋,反而代之的是無數纏繞在一起的枯樹枝……
這妖怪看着好似認識宣衡,口中發出年邁雄厚的男子音,對着宣衡大喊着,“大貴人!大貴人!盼星星盼月亮,終于把您給盼來了啊!”
宣衡的臉僵硬了一瞬。
柳淩珍扭過頭捂嘴偷笑,笑夠了又轉過來裝作若無其事,其實心裡面老想看宣衡要如何應對這場面。
出乎她的意料,宣大貴人隻是開頭被喊得臉色僵硬,後面恢複了面無表情,頂着“大貴人”的高貴光環,一路開綠燈,一切吃穿用具都是最好的。
柳淩珍在這裡吃到了看着很怪異吃起來卻異常美味的異獸美食。
她沐浴之後換了一身潔淨的衣服,随便截住走廊上一個擡盤子的妖侍,問天字号廂房如何走,小妖怪一聽是天字開頭,畢恭畢敬地幫柳淩珍引路。
天字号廂房,待遇最上等。
屋内未點燭,來的路上一路都是燈火通明,巨木客棧專門以服務客人這方面營生,按理說應當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才是……
可柳淩珍這幾日經曆過于離奇古怪,都沒有怎麼睡過好覺,要是她精神充沛的情況下,她會親自點上一根,可她現在隻想快點安然入夢,睡一個好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