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竄逃的速度很快,路線卻無法用非凡力量去推測判斷。”
“你的意思是,他沒有掩蓋自己的身份外表過去,但卻對逃跑路線設置了嚴密的反占蔔措施?”
沙利葉颔首點頭,漆黑眼眸一沉,眼梢微顫,雙手搭在膝間無意識的交叉摩挲,似是思考的習慣。
“嗯,他和我以前追捕的逃犯很不一樣,不僅因為他牽扯到我朋友的生死,更是因為我在他身上嗅到了......”
沙利葉淡淡叙述,聲音不自覺轉冷,唇瓣開合機械如木偶,漆黑的眸底幽深陰沉,似有一絲難以察覺的癫狂醞釀。
“月亮的味道。”
倫納德張口愣着,他敏銳感受到了沙利葉的變化,恍惚間他還以為是‘沙利葉’出現了。
“喝了它吧,我會帶你去看。”
沙利葉擡眸,漆黑淹眼眸中春水柔和蕩漾漣漪,仿佛眨眼間換了個人,一切都是錯覺。
不知什麼時候沙利葉手心已然攥着一支試管,透明玻璃管裡盛滿濃郁藍色液體,細小閃光似星塵絲綢般流淌。
倫納德感應到玻璃内非凡氣息活潑跳躍。
“這是?”
“是我調配的藥劑,可以還原我記憶中的部分場景......”
話音剛落,倫納德已經接過藥劑拔開木塞一飲而下。
咕嘟一聲,伴随着咽喉滾動而來的還有沙利葉滿臉無措愕然。
沙利葉被他這速度震驚,漆黑瞳孔縮緊,臉神色緊張,連忙抓着他的肩膀搖晃似是在呼喊什麼。
但倫納德卻聽不到,周遭靜谧無聲,感受不到身體與外界一絲聯系。
很快,倫納德感覺自己像是被鈎住脊骨,周身畫面疾退,呼吸間便隻能看見一點黑色。
後背的拖拽感停止,驟然回魂,倫納德便站在了一處十分熟悉的地點。
是一座純黑色的教堂,兩側各有一座鐘樓,呈現對稱的美感。整個祈禱廳内,隻前方牆壁的上方有幾個孔洞,照入純淨的光芒,像璀璨的星辰一樣,讓黑暗的環境顯得柔和與神聖。
聖塞缪爾教堂,黑夜女神教會位于貝克蘭德教區的總部。
倫納德舉起手,發覺自己變成了黑白中夾雜着灰色的模樣,像極了電影膠卷中的人物。
此刻是夜,紅月朦胧似細紗籠罩,透過祈禱廳小孔給萬物都披上柔和光影,他正立其中。遠處忽地傳來細碎的說話聲,以及鞋跟踢踏地面的清脆聲響。
聲音在空蕩的大廳内層層回蕩,這聲音中夾雜着難以估量的怪異感覺,不由激起一層雞皮疙瘩。
現在是什麼時候?教堂裡居然一個人都沒有。
倫納德隻稍作思考便擡腳跟上了聲音的源頭。
“是誰發現屍體的?”
說話者音色低沉,一位四十出頭的男士,藍眸幽深,臉龐清瘦,五官不算好看,卻讓人莫名地感覺順眼。倫納德認識他,埃萊克特拉主教,和鄧恩隊長是很好的朋友。
“沙利葉,他在交班的時候發現弗雷的屍體,就在他守夜的位置上。”
埃萊克特拉主教身邊紅手套成員金發碧眼,手腕系着一條水晶靈擺,水晶吊墜裹挾着一層厚厚的靈感,似一團火球,倫納德知道這應該是占蔔家途徑的非凡者。
“他人現在在哪裡?”
“就在地下,他怕兇手是為了偷竊封印物現在正在清點門裡封印物的數量。”
交談完畢,兩人不約而同加快行走速度,倫納德連忙跟上。
由于主教在前一路暢通無阻,很快就到達了地下,布置相比于根廷,貝克蘭德教區的詳盡嚴密不是一星半點,就連倫納德也是第一次見到聖塞缪爾教堂地下的樣貌。
倫納德難免産生疑惑,為什麼沙利葉有這樣的記憶?
他也走過這樣一條路嗎?
“主教大人。”
視線觸及屍體同時,一道熟悉的聲音從側門樓梯拐角傳出,是沙利葉。
身形漸顯,沙利葉黑色長發幹練紮成低馬尾,一雙黑瞳幽深漆淡漠不夾情感,眼簾習慣垂下遮擋半數瞳孔,眼底啞然無光冰冷似機器,讓人看不清其中情緒虛實。
“檢查過了,封印物沒有遺失損毀。”
倫納德簡直要不敢相信這是沙利葉的聲音,他枯粉薄唇緊抿,說話音調沒有任何起伏,似一具空殼,沒有靈魂。
“好,我叫來了特利占蔔兇手,在這期間你先說說你的發現吧。”
沙利葉一身黑色,貼身長風衣在夜裡隐匿身形看不真切,漆黑高跟皮靴踩在水窪中蕩開一圈圈漣漪,水面倒映下,垂在身側的一抹烈焰般熾熱的紅似夜裡飄搖的鬼火紅蓮,是他身上唯一有存在感的東西。
紅手套!?
沙利葉是紅手套?可他不是隻有序列八嗎?
“兇手殺害弗雷後進入門内封印物藏庫,卻沒有帶走任何一件封印物。”
沙利葉平淡陳述的同時一條約尾指粗細的銀白蟒蛇從袖口環繞爬出,在極度貼合到可以清晰看到指節脈絡的手套指縫來回穿梭纏繞,發出熟悉的嘶嘶聲響。
這應該就是拉斐爾,但這、這居然真的是沙利葉!
雖然早已确認身份,然而沙利葉來根廷前的模樣還是給他帶來了巨大沖擊。
這真的還是他認識的那個溫柔平和的沙利葉嗎,還是說這個沙利葉實際上是那個‘沙利葉’呢?
可看瞳孔顔色發絲長度,都不像是那個吸血鬼啊。
倫納德這麼看覺得還是很有必要和沙利葉約定一個暗号,不然什麼時候換人了他都不能分辨。
沙利葉摘下眼鏡,漆黑眼眸淡淡掃過屍體,緊接着開口平緩說道。
“以我的靈感判斷,此地除了弗雷外隻有一種非教會人員氣息遺留,結合作案手法,應當是那名入侵者。”
“中年男性,身材較為粗大魁梧,黑發紅眼。所屬序列應當是秘祈人,序列七,隐修士。”
埃萊克特拉主教聽聞眼中閃過一絲滿意贊賞,略微颔首道,“确實如你所說,我也看見了。”
“貝克蘭德已經捕捉不到他的氣息,既然封印物沒有遺失損壞,這件案子就交由你和特利負責。”
“謹遵您的命令,主教大人,贊美女神。”
“謹遵您的命令,主教大人,贊美女神。”
兩人皆在胸口劃一輪圓月點處一圈繁星,主教同樣在胸口劃出一輪圓月一圈繁星,走至弗雷屍體前祈禱,“孩子,女神會在祂的神國迎接你,在那裡幸福活着吧。”
主教有其他要務處理離開了。
隻是序列七野生非凡者事件,加之沒有封印物損失産生暴亂,沒得到上層重視也很正常。
沙利葉閉眸重新戴上眼鏡,走到特利身邊幫忙查驗屍體。
“沙利葉你怎麼看出這麼詳細的信息,好像我來教會之前你就已經在這裡任職了吧?”
“而且和我占蔔出的結果居然差不多,你隻是憑借靈性就能看到在這麼多嗎,要不是我和你同事這麼多年絕對會說是哪來的騙子還敢在女神教會招搖撞騙。”
現在隻有兩人,特利緊張的狀态明顯緩和,說話語氣都放松了些開始打趣沙利葉。
弗雷是星星孤兒院出身,來聖塞缪爾教堂不超過一周,和同事都還沒熟悉就慘死,但這很正常。
所有人在成為非凡者前都做好了這樣的準備,要麼在晉升中失敗變成怪物,要麼在執行任務中犧牲。這就是值夜者的宿命,更強大的力量往往代表着更強大的敵人,無時無刻不面臨死亡。
“他的财産和補償金都會根據生前的協議全部捐贈給星星孤兒院。”
特利感慨:“真是善良的孩子啊,還這麼年輕。”
弗雷身上并沒有什麼傷口還保留着生前的姿勢,遠程看像是癱軟躺在椅子上入眠了,可近處查看就會發現他的口鼻耳目都在源源不斷的流黑血。
“初步判斷這種死相應當是被某種物質影響間接失控,沒有變成怪物爆體而亡,而是接觸的瞬間直接死亡。”
“這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至少沒有太多痛苦。”
特利一手搭在沙利葉肩上一手用水晶靈擺占蔔,沙利葉則是用牙扯掉過于貼膚的紅手套,露出手掌,隔空貼在弗雷頭頂,将自身靈性覆蓋其軀體辨别兇手的靈性痕迹和非凡氣息。
兩人依靠自身靈性連接在一起,共享情報信息。
兩人并不是同序列,因此需要花費一些時間解析,特利打發時間随意開口問。
“沙利葉,我記得你好像也是星星孤兒院出身吧?”
“嗯。”
“你不會也簽了這個什麼意外身亡協議全捐了吧?”特利在占蔔上天賦異禀,并不需要花費多少精力專注。
“嗯。”
“真的假的?雖然捐給孤兒院不是壞事還挺好,但你那麼有錢不考慮留點給小孩嗎?”
特利吃驚的同時看向沙利葉的目光中夾雜着難以理解的怪異還有點兒敬佩。
“你沒有愛人嗎?這個年紀也應該有了吧。”
“沒有。”
沙利葉面不改色注視弗雷,專心做自己的事情,盡管這其實也不大花費他多少精力。
“貴族不一般都有婚約什麼的嗎?”
“我沒有。”
原來沙利葉還沒婚約啊。
倫納德的唇角不自覺上翹,他站在兩人身旁,忽地挺身湊近特利,食指與拇指夾着下巴摩挲思考。
這家夥是沙利葉的前搭檔?
看起來還沒我帥呢,沙利葉這個品位有點不行啊。
兩對碧綠的寶石瞳相撞,倫納德愣住了。
好像。
多麼相似的一雙眼睛,同樣碧綠深邃,又似寶石般閃耀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