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我就知道你不信嘛,别耽擱了趕緊問完事情早點回廷根。”
沒幾步的路程很快抵達。
得到準許後推開主教休息室大門,他背身站在椅子背後的飄窗前遠眺,聽見聲響回頭眼神示意已經為倫納德拉出的座椅。
桌上靜靜躺着一份攤開的結案檔案,手寫文字的墨漬與一貫的打字機截然不同,‘星星孤兒院與‘玫瑰’集會兒童人體煉成案系報告’。
白紙黑字,漆黑瞳孔震顫撞擊眼眶,手無法控制的顫抖,文書摔落在地,沙利葉不敢相信自己到底看見了什麼。
“這也是這件案子貝克蘭德教區這麼重視的原因,‘玫瑰’集會最大的兒童髒器來源就是星星孤兒院。”
“安娜院長于三月前就被邪教徒殺害頂替了。”
一支白百合躺在黑色墓碑前,周圍土壤呈現新鮮翻出的褐紅色,匆匆雕刻的姓名邊緣還有細小毛刺未打磨。
“願您在祂的神國永遠幸福、快樂,永遠的教子,沙利葉·美第奇敬上。”
微微顫抖的手指在胸前勾勒出一輪圓月點出一圈繁星。
簡單的動作像是耗光了他所有力氣,坐在輪椅上垂首默哀。
墓碑後拱起的土坡下埋藏着星星點點的百合鱗莖,來年春天想必這裡将會渲染一片聖潔的純白。
倫納德站在他身後一同悼念,安娜院長待孤兒院的所有孩子都很和善,好人不該落到這樣的結局。這樣的命運對善良的人來說實在是太過殘忍,死亡對人們來說并不陌生,可一旦這樣的事情發生在熟悉的親友身上感受會格外深刻,不禁讓人感歎更是警醒自己,如果明天某人意外離開,會後悔今天沒有好好對待ta嗎?
環視一周,黑色墓碑排列有序,大多屬于美第奇家族的血親,還有少數仆人名字。
這裡不僅是墓園,還是厄舍府,美第奇侯爵襲承的莊園府邸。
占地至少八千畝,中央矗立着一座黑灰哥特尖頂建築,未融積雪覆蓋無垠草地,黑白對比鮮明,環繞莊園一周的樹木枝桠光秃,那些細密的分叉像絡結的蛛網捕獲天空凝固空氣。
在冬季莊園植物凋零荒涼并不罕見,但這裡簡直像是一座怪異的玫瑰園,沿着漆黑鐵栅欄邊緣栽種爬藤玫瑰,它們野蠻任性生長,纏繞在圍欄繁複花紋上,纖細柔弱的莖刺生生能将黑鐵扭曲折斷。
濃郁到像是能凝結成汁液順着瓣尖滴落的紅玫瑰違背季節規律大片密集綻放,扭動着鑽出墨綠葉片,沐浴在陽光下反倒更顯妖冶詭谲。
倫納德推着輪椅,行走于勉強露出石面的花園小徑,久違的晴天預示着春天即将到來,餘雪淺鋪,地平線折□□色不一的細小亮光,像鑽石傾灑,明亮的紮眼。
經過維多利亞式玻璃溫房,長久未打理的玻璃泛黃,爬藤月季幾乎覆蓋半側,溫房内山茶正盛。
“這麼大的莊園居然隻有我們兩個人,管家老先生呢?”倫納德一路觀摩壯麗莊園的同時心中不禁生出疑惑,這可不是說這裡沒有别的美第奇族人,而是連真正意義上的活人除他們外一個都沒有。
這麼大的莊園日常維護運轉需要的傭人數目絕對不小,至少有半個小鎮的市民那麼多。
沙利葉斂眸低垂,兩手交握摩挲,“管家伯伯已經去女神的神國很久了。”
“他離開後,我成為紅手套後常年四處奔波居無定所,這裡派不上用場,我的理想也不在這裡,自然荒廢了。”
倫納德聽了隻覺得自己就不該多嘴多問,為什麼好奇心這麼重揭人傷疤,本來為數不多的親戚離世就足夠傷心了,還……
“好啦,幹嘛突然耷拉着臉,我又沒怪你,不知者無罪。況且我也沒到完全不把先祖的基業不當回事的程度吧,這麼大的莊園完全不管的樣子你還沒見過呢。”
“厄舍府雖然不需要仆人,但會雇傭園丁和清潔人員定期打理。”
“好好,我再也不亂說話了,我保證!”
倫納德誠意滿滿的指着天空作宣誓狀,沙利葉實在忍不住撲哧笑出聲,“你這是哪裡學的邪教立誓動作,忘記自己還是女神忠實的仆人了嗎,大名鼎鼎的值夜者呢~”
“好啦,我想管家伯伯在祂的神國不會想看見任何人因為他而難過的,他常常讓我多笑笑,會開心很多。”
“還有你再不走我就要給這毒辣的太陽曬成幹了。”
沙利葉擡手遮目,日上杆頭,融雪的速度更快了,溫度卻沒升半分,仍舊冰的讓人手腳麻木。
“你後來去哪了?我還以為那都是夢……”
“凜冬郡,當時你還是小孩,涉及非凡世界的一切按照教會協議都不能透露給普通人。”
“你說的你那會不是小孩一樣,比我還小呢。”倫納德撇嘴嘟囔,飄忽的碧綠寶石瞳忽地停下,大腦飛速旋轉,“等等,也就是說……你那時就是非凡者了!?”
“嗯~”沙利葉擡頭好笑的看着他便秘似的表情,“我都說沒騙你了,某人想起來了?要不要我再給你變個魔、術——”
他十分惡劣的故意在最後兩個字上落重音,同時饒有興趣觀察倫納德臉上每一瞬變化,耳朵肉眼可見的迅速漲紅。
“誰要你變,我也會!”
“好好好,你現在也是厲害的非凡者了。”
兩人停在花園羅馬柱圍成的頂拱亭裡,倫納德默默給沙利葉掖了掖大腿上蓋的羊毛厚毯,保證一絲冷風都别想碰到他。
每根羅馬柱周圍也種了爬藤月季,倫納德暗想這裡不應該叫厄舍府,應該叫玫瑰莊園更貼切。
忽地五米外的花壇拐角沖出一隻黑白混雜影子,速度極快,沖着沙利葉的方向直直撲來。這團影子身後緊跟着一隻金色長毛大狗,四肢矯健,捕獵似的狂奔,遠遠飄來若隐若現的少女呼喊聲:
“蘇茜你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