鱗兒鋪好床,穿鞋出門,錢嫂子走哪跟哪,小聲嘀咕着,總也沒完。
孫媽媽進屋,先剜了一眼王弟。
二小子臉一揚,全不把孫婆子當回事。
一時不防備,被李婆子擠得老遠。
兩婆子捱到元昭跟前,虛情和着假意,淚與哭聲齊飛,大哭一場後,孫媽媽兩手抹淚,“我的兒啊,你受苦了,你但凡有個三長兩短,媽媽我,也不活了……”
李媽媽按着元昭傷處,“我的兒啊,你可算醒了,疼死娘了……”
這二人絕非慈母,還偏要演這麼一出。
面前的虛情假意,元昭看着萬分可笑。
元昭提不起勁,一言不發。
從前不覺刺耳,今番病了,老媽子叽叽喳喳,吵着人不安生。
兩個老妪見他吃了癟,翻了大跟頭,趕着過來獻殷情,想捏拿他。
平日裡,他還縱着,到這會子,哪裡容得下。
他一身傷病,哪還有閑情逸緻再演慈母孝子的戲碼。
四爺心裡藏着火,孫媽媽李媽媽不覺察。
四爺雙眼木了,人也呆了。
孫媽媽暗道:莫非摔壞了腦袋,聰明蛋摔成了大傻瓜!
若當真如此,那真是大吉大利,妙不可言!
往後這玉京院兒,就得聽她号令。
孫媽媽伏倒在兒子身上。
“我的兒啊!”旁的暫且不提,她得狠狠罵一頓楚玉顔,“我的兒,媽媽我今兒可得好好罵你。”
“你一個好人家的兒郎,吃的穿的一概用最好的,怎的挑女人閉着眼兒,你千挑萬選,還挑了那麼一個爛貨,楚家那女人水性楊花,見了男人就跑,就是個賤貨,你再多的福氣她也兜不住!”
元昭蹙眉忍着疼将人推開。
玉顔再不好,總歸是按他心意所選,與不相幹的人有何相幹?
他不禁沉思,是啊,他一個好人家的兒郎,往後再娶妻,還按玉顔的模子娶?
鬧得家宅不甯,六根不淨,人不人,鬼不鬼。
規規矩矩娶一房好妻室,此路或通。
不如尋一老實的,譬如屋裡這個傻妹,模樣不醜,心眼實誠,好歹會伺候人。
孫媽媽罵着楚玉顔,李媽媽接着罵楚戀笙,“是了是了,姐姐不是個東西,妹妹能有什麼好?”
姐姐是姐姐,妹妹是妹妹,元昭心下一變,隻依舊悶聲不語,他要聽老兩個打得是哪路的秋風,他要看她們怎麼編排戀笙。
孫婆子滿口不屑,“哎呦,我的兒啊,你聽娘的。”
她手往外指,指的是戀笙,“那就是一個鄉下丫頭,滿嘴的泥巴,能做出什麼好事來,你好生養着,往後咱們院兒,我們替四爺做主了!”
裡頭的傷病不能自理,外頭的生嫩不成氣候,這正是孫媽媽濫權的好時機。
孫媽媽自作主張,李媽媽不甘落後,“這屋裡一個個毛手毛腳的,哪個像是伺候人的,照我說,把那毛兒羽兒全都打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