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白無故點她,自然有吩咐。
冷風、冷眼、冷聲、冷言,冷語,随風冷。
凜冬聚冷,暑氣紅日難驅冷寒,
“你!”
“是。”萱草應聲。
“去外頭站着!”
去外頭?
衆“草”不解,這不已然是在院子門外?
還有哪個外頭?
萱草心裡有數,仍舊哽聲一問,“哪個外頭?”
冷聲襲來,“園子外,大街上。”
歡喜園外,歡喜街上,萱草不願聽從。
月黑風高,寒冬臘月,一個姑娘家怎好往那街上随意一站?萱草不懼黑白冷熱,也不懼怕元家四少爺。
她想不清哪裡得罪了四房夜修羅,想來想去,也隻當是活閻王吹了冷風,心腦受風打顫,又發少爺瘋癫脾氣。
明面上,不敢不服四爺,萱草身子順從,擡腳不往三房院子裡去,裡頭幾位少爺少奶,正議着家族興旺,計劃着家業家産,誰都不讓進,誰都不許聽。
也不曉得四少奶奶可睡下了?萱草轉裙提裙,不聲不響便要往那玉京院去。
“站住!”計謀不得逞,四爺厲聲扣下人,“四少奶奶,睡下了……”
丫環停下步子,計策落空,四爺漫着步子,傾軋三房地界,惡狠兇蠻,“你這鬼丫頭,要是敢告到四奶奶跟前,但凡抖出半個字,打死你!”
四爺的吓是真吓,四爺的死是真死,字字瘆人,并非玩話,丫環不得不信,萱草仰頭低眉,像是服了軟,于是,小心一問,“那要站到幾時?”
瞧着時候晚了,歡喜園就要落鎖,天又寒,地又凍,關在外頭可怎生是好。
“到天明!”
言罷,留下一地瞠目結舌,四少爺半點不顧。
步入翰音院,他從院裡栓起門,撐着杖低着聲,人便往那燈火大亮的正屋去。
人遠着,走近了。
不需細聽,正屋裡時時有說話聲,你一句我一句,語氣不見死,聲量不見小,聲情并茂說得往情忘我,有話頭引着,有音量遮着,屋裡那四人,聽不見察覺不出屋外人與事。
說着何人何事?
說來說去,始終離不開戀笙與那妖僧的舊情。
話眼全繞着青梅竹馬,他這個明媒正娶名正言順的,反成了偏的小的,成了未走明路見不得光的第三人。
家裡的比不上外頭的,元昭恨不能打漁殺家,出了肚皮那一口窩囊氣。
豈料,隔着門簾紗窗,裡頭正說那妖僧的相貌品性,元昭日日躲黑,事事在暗,隻想事事把握運籌帷幄,偏就在這一樣事上,失了高處,輸了先機。
寒光寺那妖僧曉得他,曉得歡喜園,他卻不曉得那妖僧,不曉得寒光寺。
知己知彼,才可百戰百勝,這場仗無聲無響,怕是要打一輩子,十年也罷,百年也罷,他要赢,他要勝,可惜,赢也隻能小赢,勝也隻能險勝。
元昭強按妒怒二氣,停了手,止了步子,也要聽一聽,哥嫂嘴裡,那妖僧究竟是個什麼奸邪怪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