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茸尚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中，人已經在一衆皇家親衛的護送下來到皇帝所在的高台。

皇帝不顧評審台投來咬牙切齒的眼神，直截了當問：“要不要進宣和堂？”

阮茸忙躬身：“草民心中已有歸處。”

皇帝：“哦，何處？”

阮茸：“奂天宗。”

皇帝輕笑：“你在宣和堂可以獲得更多自由以及每個月豐厚的俸祿。”

阮茸喉結滾動：“多謝皇上擡愛，草民意已決。”

皇帝側目下方評審台，意味深長的笑道：“朕看奂天宗并不是很想挑選你。”

阮茸讪讪道：“草民會全力一試。”

而無論皇帝怎麼威逼利誘，阮茸都沒答應。

“你下去吧。”皇帝終于徹底失去耐心。

阮茸沒動：“草民有個不情之請。”

臉皮忒厚，還好意思提要求？

皇帝禁不住那點子好奇，手指輕叩桌角：“說。”

阮茸将自己娘子的病情和大夫說的話全盤說出，末了，他問：“皇上，你可知道那位神醫在何處？”

皇帝聽完重新打量他，“倒是深情，與旁人所說不同。”

總管太監擦了把汗，怪自己剛剛嘴巴不留餘地。

“那神醫年歲已大，怕是不在人間。”皇帝拿捏道：“若是你能歸于宣和堂，朕派人去尋他親傳弟子給你夫人治腿，你看如何？”

阮茸面露為難。

“報！”

就在這時，一聲急報自廣場外傳來。

皇帝微微颔首。

不一會兒，一名身着黑色勁裝的傳訊侍衛走了上來，俯身在帝王耳邊說了幾句話，帝王身軀頓時僵在王座，雙手用力握住椅扶，努力克制着臉上的表情。

什麼事情能讓一國之君險些當場失态？

阮茸心頭猛地一動，難道是那個消息？

估算着書中寫的時間，似乎差不多，阮茸心中立刻有了主意。

“回宮。”

正當帝王起身要走時，阮茸開口，“皇上，草民有幾句很重要的話，想與聖上單獨說，可否借一步說話？”

“日後再議。”皇帝已經沒有心情與他扯皮進宣和堂的事，不耐煩揮揮手。

阮茸壓低聲，“皇上，邊境……”

皇帝眼瞳顫動，猛然回過頭，冷冷審視眼前之人。

過了一會，他淡淡開口：“議事廳。”

沒有人知道江茸和皇上在宣和堂的議事廳裡說了什麼，隻知道皇帝走時面色沉重，眼底晦暗不明，在門口平地絆了下腳。

阮茸後腳想跟出去，被廣場口的守衛攔住。

“考核尚未結束，你不能出去。”

是了，後面還有二十五組比賽在進行。

被攔住的阮貓貓與小翠他們幾個遙遙相望，總覺得他們之間空蕩蕩的，少了個人。

阮茸摸摸懷裡的小毛球，捏過每一個貝殼，别人給自己禮物，按道理應該回一份。

*

廣場鋪滿石磚，足夠堅強的野草才能生根發芽，自己從縫隙裡探出頭來。

阮茸饒遍每個角落才收集齊了小黃花，小藍花，小白花，小紅花，他用幹草和綠葉打成一小束，交給守衛，讓他們帶話給小翠。

“給你們少夫人。”

小翠接過，眼睛裡冒出粉色泡泡，興奮的撅起小嘴：“啊，啊啊啊，我死了，少爺給少夫人送花了。”

長街東側，馬車内，窗框被指尖摳開兩個深深的溝壑。

林冀望着馬車窗外，濃稠的黑霧在馬車内彙聚成葵狀，從馬車的縫隙鑽出去。

熙攘人群身後，陽光找不到的小巷裡，一場無人覺察的交鋒眨眼結束。

觸手潮汐般縮回，林冀手中多了塊黑色半月鱗片，中指和拇指交疊間，鱗片被随手彈飛。

一隻總是跟蹤他們的妖獸，修為不錯，可惜碰上的是自己的惡身，如果是原來的林冀，大抵會被對方一爪子撕碎。

林冀思緒很快就轉到對面廣場，眼低暗紅斑紋若隐若現。

是之前說過的私塾好友麼？

殺掉他，還是殺掉他的心上人？

很難抉擇，林冀揉揉太陽穴。

“少夫人，少夫人！”小翠從對面的廣場橫穿過官道，一個滑鏟停在馬車外，興高采烈歡呼：“少爺通過考核啦！”

整條街的人都不由自主回頭看過來。

就連不遠處馬車内，江文昊都探出半個身子，滿臉驚愕：“什麼？你說什麼？”

“少夫人，你聽見了嗎？少爺通過考核，少爺可以進入仙門修仙啦，少爺從此以後就是個修行者啦，是個長命百歲的神仙。”

阿豎驚喜的望向自家主子。

長命百歲的日子是什麼樣子，神仙的每天都在做什麼，凡人不懂，隻一廂情願的相信這是人生最好的選擇。

林冀眼眸未曾波動半分，整個人宛若一座鑲嵌在馬車裡的雕塑，隻有嘴角勾起的細微嘲諷弧度看起來尚且帶着幾分生機。

“少夫人，給。”小翠在在馬車窗外，踮起腳尖，把手裡的東西從窗外遞過去。

林冀眼眸微動，睫毛下垂，玻璃似的眼眸迅速聚焦在一束簡陋的小野花上，過了一會才開口問：“這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