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周,逸黎都沒出過城堡。為了養傷,也為了迷惑庫庫魯斯的各路勢力和擺脫安布裡西亞的監視。
不知道是哪個不長眼的仆從,特意不小心把他被戚程捅了的消息洩露出去——草科的逸黎拼死反抗猛虎戚程的戲虐,落得被捅心窩的下場。
原本對這樁婚事持懷疑态度的草科,變得更加不信任肉科。裂成兩半的城堡和城堡廣場中間巨大的裂縫,成了新婚夫夫在洞房花燭夜就反目的最佳鐵證。
輿論呈一邊倒的趨勢,所有草科表示絕不容忍肉科欺負草科,一定會堅定地站在逸黎這邊。
也不知道所謂的“所有”都包含多少,逸黎忍不住嘲笑一聲。這些渾水摸魚的,說的是不讓肉科欺負草科,也沒說不讓别人欺負他逸黎,玩的好一手文字遊戲。
原本隻是夫妻吵架,現在被推波助瀾上升為草肉兩科的矛盾,真是心累。
外面吵得睡不着覺,城堡裡的能源供應和監視設備都被戚程一并毀壞,逸黎隻能起身到窗邊看外面的情況。
浩浩蕩蕩的遊行隊伍,圍着他廣場上的“V”字裂縫來回走動。
四人一行,每五行就有類似管理者的人舉着藍色旗幟,指引前進路線和統一口号。
“反對肉科在公共場合出現!”
“反對,反對,堅決反對!”
“反對肉科殘害草科!”
“反對,反對,堅決反對!”
“廢除特殊關照草科,我們要平等!”
“廢除,廢除,廢除!平等,平等,平等!”
早已偷偷安裝語音包的菲洛問:“殿下,這些人到底是想幹什麼?是要平等還是想要特權?”
逸黎也無法從他們的口号中提取他們的訴求,搖頭道:“誰曉得。”
以為遊行隊伍會做出比喊口号更激進的舉動,沒想到,他們真的隻是拿着旗幟,有組織、有紀律地喊着提前溝通好的口号,反複圍着那條無比顯眼的裂縫遊行。
好事的記者在現場添油加醋地直播,手舞足蹈地渲染裂縫多麼寬多麼深,需要多麼大的能量才能劈得如此幹淨利落。
空中盤旋的飛行器,更是以俯瞰的角度向星際展示那條比小城堡的高度還要長的裂縫。強烈的反差無聲宣告着這座小城堡,在那一夜經曆了多麼慘烈的破壞。
逸黎皺着眉頭,相當不悅。
即便城堡裂得明顯,也不是普通民衆可以置喙的事。被他們這麼一攪合,他和戚程的立場就更微妙了。
遊行隊伍裡領頭的人,都是那天在婚禮現場看戲的面孔。他們安的什麼心,逸黎都懶得花心思去猜。
需要搞清楚的事情太多了。
王族的私事碰巧成了外面的談資?不可能,必定是安布裡西亞的人洩露的。
外面的這些人是沖着誰來的?戚程?梅菲斯?總不是為了幫他出頭……逸黎不需要被誰代表,他跟戚程的事也輪不到别人來過問。
想找出點蛛絲馬迹,目光再次放到遊行隊伍裡。卻看見洛德蘭拄着拐杖健步如飛,輕松躍過中央花園的裂縫。
吓得逸黎立即跳回床上,蓋好被子。
洛德蘭沖進逸黎的房間,把助手熨燙好的報紙重重砸在逸黎臉上,“裝什麼裝,起來看看!”
裝睡的逸黎自知騙不過洛德蘭,伸手拿開臉上的報紙,坐起來看看到底是什麼事能讓一向以溫和著稱的骨灰級外交官如此生氣。
攤開報紙,順便抱怨:“不是我說你,什麼年代了還堅持用報紙,光屏多方便。”
洛德蘭不顧形象,張嘴就噴:“你懂個屁!那麼多人要吃飯呢,報局說廢就廢啊?!”
逸黎是不懂,不過洛德蘭說得應該很有道理。舉着報紙一字一句地念:“梅菲斯的猛虎新娘在新婚第一晚對他的夫君——由庫庫魯斯奉上的食草科陸龜——施暴。”
逸黎下床,把報紙還給洛德蘭,“這遣詞造句就很有問題,什麼叫‘奉上’?明明是我更強,他們有故意引導輿論走向的嫌疑!”
見洛德蘭不為所動,拉開衣襟,指着胸口還沒完全愈合的小洞對洛德蘭告狀,“他們也沒說錯,我是真的被施暴了。”
洛德蘭根本不當回事,“你當我傻啊?!有話不能好好說,非要幹個你死我活?!”
某些方面還未開智的逸黎并沒聽出來老頭子的言外之意,小聲發牢騷,“說來話長……”
菲洛特意跳出來說明:“不長,幾句就能說清楚。殿下和王妃沒有打個你死我活,是殿下單方面被毆打,連眼皮都沒敢眨一下。”
逸黎對這個沒大沒小、存在感過強的機器人很有意見,狠狠瞪了它一眼。
沒得到洛德蘭的安慰,逸黎很不滿。把衣襟拉得更開,湊到洛德蘭跟前,再次指着胸前的洞提醒說:“你的寶貝孫子是真的差點死了!”
洛德蘭雙手扶拐,上前整理逸黎散亂的衣襟,語重心長道:“你們第一天就鬧出這樣荒唐的事,讓草科和肉科再次對立。一千五百個星球的草科發來星際涵表示抗議,你還讓不讓我省心了啊!遲早被你氣死!”
環視房間,尋找事件的另一位當事人,“程程呢?”
逸黎兩手一攤,小聲抱怨:“叫的那麼親熱,你站哪邊的?!”
洛德蘭:“你嘀咕什麼!”
逸黎:“我哪知道他去哪了,他又不歸我管。”委屈地為自己辯解:“這不能怪我啊。夫妻吵架,關他們什麼事?用他們抗議嗎?再說,又沒捅他們,他們抗議什麼?!要我說,是他們管得太寬,非得聯姻。”
洛德蘭站起來,抓起桌上的骨瓷杯就朝逸黎扔去,“你說誰呢!!”
這事逸黎是真無辜,接下杯子遞給菲洛,“老頭子你不能因為政事不順就拿我撒氣啊。”
洛德蘭大罵:“你給我閉嘴!”
逸黎:“閉嘴就閉嘴。”
換上菲洛拿來的幹淨素色衣衫,“别寫信,太慢,收不着。有事給我發光腦,雖然我不一定看。”
洛德蘭拄着拐杖站起來,跟在後面追問:“你去哪?!”
逸黎回頭:“哪也不去呀,我隻是庫庫魯斯的棋子。為了不被用完就扔,我要賴在庫庫魯斯養病。”
話是這麼說,腳底跟抹油了似的,一溜煙跑得沒影。
菲洛立即跟上去,“殿下,等等我!”
洛德蘭恨鐵不成鋼,追着提醒:“别以本态到處跑!”
長歎一口氣。
這樁被他促成的婚事,怎麼就發展到這種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
*
逸黎将紐扣投影轉換成飛行器,開啟自動駕駛模式,“随便去哪,先離開庫庫魯斯。”
背靠休息艙,左腿伸直,手自然地搭在曲起的右膝上。來回摩挲自己的手指,回憶戚程皮膚的觸感……
還是别想了,看看蘭瑟發來的資料吧。
光屏上顯示,【星曆3643年,中立區,安德洛美達星,星際議會廳】
五百年前的老影相也能被蘭瑟找出來,不愧是被星際安全局局長看上的天才黑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