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菜煙氣缭繞,桌上的人都聊得不亦樂乎,不管誰再說,都會有人接上幾句,壓根不用擔心會冷場子。主桌上兩位老人高興得合不攏嘴,視線在新來的年輕人身上挪不走,心裡将楊鈞之幾人誇贊得冒煙。
多麼好的年輕人啊,多麼優秀,小小年紀這麼能幹。
再看看自己的孫女,怎麼看都不順眼,别人父母怎麼生的娃,這麼優秀。想到張佳父母,張阿公沉默了,吸了口氣,夾了一塊肉片,瞄見張佳一個勁的給張楷心夾菜,心中怒罵,小白眼狼!
可惜張佳聽不懂,還在歪着頭嘻嘻笑:“爺爺,您趕緊吃啊,看我幹什麼啊。”
好久沒這麼熱鬧了,張阿公也懶得去管他們眉來眼去,兒孫自有兒孫福,他安慰自己,将頭轉過去,氣鼓鼓地喝了口湯,眼睛瞄瞄這,又望望那,看到楊均之小輩和魏涞姑娘也不吃飯了,也不知怎麼說,這麼多人混搭聊天,他倆也不和别人說話,眼中隻有對方似的,嘴角的笑沒下來過。
旁觀者清,這倆人八成有戲。
張阿公一瞬間又想到了孫佳,心裡郁悶,伸着給楊均之碗裡放了一勺湯。
“你倆别顧着說悄悄話啊,趕緊吃,碗裡的飯涼了。”
他嗓門洪亮有力,像在嘈雜的人群放的鞭炮,桌子吃飯的人都有些懵,閉嘴,突然都安靜了。本來沒什麼的,這突然的安靜,楊鈞之和魏涞也有點尴尬,手拿着筷子不動,就這樣眼睛對眼睛僵着。
在旁人看來有點心照不宣了,所以不了解他們關系的幾人都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接下來的對話更顯得做賊心虛了。
孟斐陽:“吃飯吃飯。”
張佳:“奶奶這個粥再幫我盛完粥,謝謝。”
張楷心:“這個豆角好吃。”
他媽的都真刻意。
“好吃多吃點。”
随後楊鈞之喝了口粥,上下示意阿華兩眼——删了。
阿華的八卦之魂燃燒,認為楊均之給他點了點頭,意思是做的好,留着,他微微點頭,覺得楊導師和魏涞坐在一起多有夫妻感,幸好留了。
楊均之很快将話題轉移到油紙傘制作及營銷上,節目錄制上,斜眼看到魏涞把頭要埋進飯桌上,他自然而然給她倒一杯水,并道:“喝茶,慢點吃。”
面前的食物像小山堆一樣,魏涞一愣,嘴角困難地彎起:“謝謝。”
“沒事。”
回完魏涞的話,楊鈞之試探凝視張阿公的表情。
張阿公喝了瓶啤酒,臉色漲紅,激昂地聊着油紙傘的曆史,全然忘記剛才說的話,他身體放松下來,嘴角像平常一樣勾起,連角度也是一模一樣的。
飯局結束,那股來自四面八方“我都懂”的表情有所收斂。
魏涞到現在都還在懵着,現在人聲消散,四周空氣冷了下來,她心裡還是懵,腦子到現在都是暈乎乎的,張阿公他們一個勁給自己夾菜,好像還在一直看着她吃,不知道說什麼好,隻能埋頭幹飯,也感覺不到吃飽了沒,反正全吃完了,吃完了才覺得有點撐,她小幅度地摸着肚子想,相比北京常川,現在她還是更喜歡這個城市。
太陽正鬧人,陽光味道撲鼻,讓人想睡覺,吃完飯,就要去學做傘了,門小,出去的時候,與楊均之擠在這個小門口,聞到一股好聞的味道,這才恍然大悟想起張阿公在飯桌上調侃他,總覺得有點冒犯了他。
她輕輕觀楊均之的表情,氣質依舊溫和疏離,挂着淡淡的笑意,如冬日的那棵雪松,眼裡似乎裝得下所有山與海,就這樣盯着他看了幾秒,思考了一秒鐘,魏涞退後一步,與他保持距離。
“您先出去,我進屋拿個東西就跟來。”
“奧。”
眉眼可見,他眸子漸漸低沉下去,邁過門檻,掏出手機在困難地在衆多聯系人面前翻到阿華的微信。
楊均之:【晚上十點錦繡小公園見,拿着你的攝影機和電腦。】
阿華:【怎麼了,哥?】
阿華:【知道了知道了。】
直到她跟來,楊均之的目光重新投向前方,前面孟斐陽在等他們,孟斐陽拿着一雙白色布手套,遞給了他,嘴角咧着問:“都吃好了吧?”
話是跟在身後的魏涞答的,很正經嚴肅的腔調:“非常飽。”
“走吧,先帶你們去我平常工作的地方。”
這個工作的地方是在另套院子,算是油紙傘的私人作坊,沒人在這住,門吱呀一聲,很多竹子在院子裡,一小塊一小塊的,大小不同形狀都差不多,四人進去,四面八方的竹香味便更加強烈。
“這就到了,”孟斐陽站在院裡頭,眯着眼向後指,那是一個短長廊,後面也有個房子,“後面那間房看到了嗎?那是張楷心負責的,平常你們沒事,也可以去轉轉。”
“但是嘛,以後你們可能沒時間,這削骨可不是好學的。”
孟斐陽抽出四個闆凳,遞給前面的幾個煥發生機的年輕人,“先坐下。”
“你也坐。”
阿華搖搖頭,點了點攝影機的架子,笑得可愛, “我就不坐了。”
孟斐陽點點頭。
“你們先跟着我一天先什麼也别幹,看看我怎麼工作的,了解一下流程,哪裡不懂就問。後天拿着邊角料試試手,手感通了,再正式學習。”
他拿起工具,看了兩人一眼,問:“怎麼樣?”
楊均之說:“都聽你的,斐陽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