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是顧西洲開車,副駕駛上躺着孟斐陽,氣氛挺安靜的,就隻聽見他打鼾,像過山車一樣,後來顧西洲沒忍住噗嗤了,笑聲在這個安靜的車内特别明顯,接着仿佛打開了某種機關,四人都笑了起來。
一輪白月在夜裡發出柔和的光,繁星點點,一派祥和。
過了有一會,車子都進入錦繡街了,這鼾聲一如既往地……響亮,顧西洲将方向盤扭了一個圈,預計十分鐘車子就可以抵達張家院了。
突然從車裡傳來孟斐陽的幾聲嗚咽,一開始哭聲還是低壓的,一個五分鐘過去,那聲音開始大起來,一個成年人,就像小嬰兒嚎哭,委屈巴巴的。
顧西洲被吓得一激靈,手都抖了,他試着喊了幾聲孟斐陽,孟斐陽忘我地痛哭,懵逼,四人都有些懵逼,下午吃飯的時候還好好的,孟斐陽還激動的邀請幾人喝酒,不一會就要酒後暢言了是吧,直接光明正大地偷聽也不太地道。
他身子向後探,問後面坐着的楊均之:“還是直接送回去?”
楊均之嗯了聲。
幾人來到這的時間不算短但也不長,沒有熟悉到扒人家的隐私,但楊均之之前有預感張阿公家裡的事,不是那麼簡單,比如張佳父母呢,閉口不談是為什麼。
路邊空曠寂靜,路燈上面盤旋着幾隻飛蛾,密密麻麻的影子像針頭,讓人看起來揪心,想都拍死。
孟斐陽的哭聲越來越大,本就黑的臉現在紅的像猴屁股,粗犷的臉部挂着幾道鼻涕淚珠,半醒間抹了把鼻涕又把和平日那個和藹的大男人形象大相徑庭,四人在車子上面面相觑。
随後,顧西洲用手拍了拍他的頭腦,他沒反應,嘴裡咕哝幾聲,實在聽不清楚。顧西洲又将頭往前面伸了伸,聽清楚,知道源頭,也能更快解決問題。
“小心他吐你身上。”楊均之隐在黑暗處,慢悠悠補了句,而顧西洲沒看到他彎着的嘴角,果然往後退了步,引得楊均之沉沉笑出聲。
顧西洲無視身邊的孟斐陽,不動聲色地往魏涞那裡溜了一眼,語氣賤兮兮地給楊均之說話:“楊均之,加了那個美女的微信,心情很好啊。”
“你剛才不也在和我發消息要她微信?一會就發你。”
楊均之掀起眼皮,又似不在意狀看魏涞一眼,他還以為是很小的眼部動作,其實這麼光明正大,魏涞當然察覺得到,她感覺楊均之的語氣冷地很,那雙眸子在暗黑的空間裡也極其不好惹,應該生氣了,或者是害羞…
她坐直身子想忽視那抹不自在,沒注意到的是移開視線後,身旁人摸摸自己的耳,唇悄悄勾起了,恰冰雪融化,萬物複蘇。
那種詭異氣氛消失後,幾人用怎麼樣的方式把孟斐陽拉回卧室,而不驚動張阿公和黃阿婆,幾人眼對眼無果。
“我有個注意,”顧西洲打破了平靜,楊均之與魏涞同時看向他,顧西洲呵呵一笑:“這麼有默契啊。”
“說。”楊鈞之吐出一個字。
“打暈,打暈他抗回去。”
楊均之扯扯嘴角笑得毫無感情,“我想把你打暈。”
“你去哄哄他。”
顧西洲冷笑:“你怎麼不去?”
“我是這次綜藝的副導,你聽我的,西洲。”
後來事情是怎麼發展的,顧西洲沒來得及哄,孟斐陽就吐在車子上了,四人下車,又在揚起風的夜裡互相看看,無聲的不厚道地笑了起來。
魏涞看到楊均之打開車門,她轉身進了院子,再出來時懷裡端着一盆水,厲栀無奈對她搖搖頭,“這下想不驚動兩位老人都難了。”
“沒事,喝酒醉了而已,大家都是成年人。”
孟斐陽已經下了車子,踉踉跄跄往前跑,東倒西歪,像是剛學會走路的小孩,楊均之和顧西洲拽着他胳膊,害怕他沖倒在前面的台階。
忽然,孟斐陽身體軟下去,跪的姿勢爬在地上,鼻子都壓變形了,全是灰塵,抱着頭哭。
又開始了……
楊均之歎了口氣,蹲下去,“斐陽哥,你到底怎麼了?”
“沒怎麼沒怎麼。”可能是夜裡有風灌進了孟斐陽的脖子骨髓,使他清醒一點,僅僅一點,米粒一般大小。
他繼續抽噎,又短暫過了幾分鐘,他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狠狠地用袖子抹了把眼淚,說:“你手裡有錢嗎,先借給哥兩個。”
“要多少?”楊均之繼續剛才的動作,繼續半蹲在地下,态度很平靜。
“你有多少?”
他一頓,坐起來,自顧自地說:“你們好像還沒見過張佳父母吧。”
前面站着的顧西洲,後面站着的魏涞,以及蹲在地下的厲栀都意識到了不對勁,今晚的反常也許與接下來說的話有關,他三人走過去,分布的像五子棋,都屏息凝神。
“張佳從記事起,他媽就跑了,誰也不怨,就怨那一個字,”他停止伸出一直手,“命,命是天注定的。”
“…她爸呢?”厲栀小聲問。
“死了,上山摔死了。”說這話時,孟斐陽已停止哭泣,眼睛幹紅,遙望黑夜,陷入回憶,聲音鎮靜的不像剛才那個痛哭的他,但聲音是沙啞的。
那個久遠刻意被以往的故事也浮出水面。
張家是油紙傘傳承人,張佳她爸張久霖自然也要繼承,一家子生活簡單樸素,張久霖去賣傘的時候對李暮一見鐘情,一看她就是外地人,來這旅遊的,那天剛好下雨,張久霖鼓足勇氣推着車子在雨中結結巴巴喊住問需要不需要油紙傘,李暮覺得這個小麥色皮膚的腼腆男生很可愛,微笑着買下了把傘,問他平常在哪賣傘,張久霖撓了撓頭說就在這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