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的火光灼燒着這一座荒廢的書閣,大火蠶食着木梁青瓦,一大片火光在這廢棄的園子中熊熊燃燒着,那間殘破的藏書閣随着“茲拉”的聲音倒塌在地面。
林盡塵站在園中,望着這通天的火光,撲面而來的灼熱,一如他記憶深處那片火勢一樣,強勢如狂風般摧毀着一切,将身邊一切都炙燒殆盡。
收回視線,林盡塵對着陸雲霁道,“趁着那些人還沒來,我們快些離開此處,若是明日問訊我們,自可說我們為了躲避火勢離開。”
“但這火源……”陸雲霁眉頭輕緊。
“大可說是因為他們在藏書閣内私自燃火導緻。”林盡塵眼神瞟向地面上仍在熟睡中那群弟子,說是熟睡倒其實是陸雲霁将其打暈,防止在把他們從書閣内搬出蘇醒過來。
“書院内一向不能燃明火,到時候就将責任推給他們好了,特别是那個李茂。反正他爹不是太守麼,想必書院也不會為難。”林盡塵淡淡道,随後感受道一股視線,轉頭望去便見到陸雲霁一直盯着自己,
“怎麼了?”
陸雲霁緩緩收回目光望向一旁石墩,道了句,“無事。”
倒還是前世那個性子,睚眦必報。
聽着遠方傳來聲音,林盡塵迅速道,“快,跟我從這裡離開。”陸雲霁聽罷,背着齊了安跟上。
這一次,林盡塵土帶着陸雲霁走了一條從未走過的小路,一路上倒是順利避開巡查從側門離開書院。
從書院裡離開的陸雲霁對着一旁的少年道,“你到底知道多少條路?”
“零零總總七八條吧。”林盡塵笑道,“人嘛,總是要給自己多留幾條退路才行。”
夜色稠密,出了書院後,二人敲開一間醫館,終于帶着已經奄奄一息的齊了安随着大夫進了屋中。
醫館内,陸雲霁将背後的齊了安放置在床榻中,他從袖中拿出一塊上号的羊脂玉遞給大夫鄭重道,“大夫,求你一定要竭盡全力救他!”
那大夫望着齊了安,掩下心中的震驚,轉頭望着那塊遞來的玉,對着陸雲霁歎了口氣道,“我盡力而為。”
林盡塵見此,掩下門扉,來到了屋外,望着如黑幕般暗沉沉的夜色,空中挂着一輪清月,薄霧輕凝,似紗非紗籠罩在月前,周遭的叢草間蛙聲陣陣,忽然風起,一陣涼意襲來,林盡塵不自覺的打了個寒噤。
等待漫長,林盡塵打開了直播間,而開啟的瞬間,一條條彈幕迅速襲來,
[哇塞,我剛才特地去系統發布的前世世界觀裡查看了齊了安這個人,竟然隻有寥寥幾行字。]
[少年天才,十七中舉,二十入翰林院,一腔報國志,最終因為性子孤傲觸怒頂頭上司發往嶺南,二十七歲就死了。]
[哎,好可惜啊,看到世界界面上介紹說,齊了安可是一名算數天才啊,這放到我們這,那可是當作重點對象培育的。]
[其實今生陸男神其實派他來可以讓他躲過觸怒上司那一劫的,哎,沒想到又變成這樣。]
[我學醫的,那齊了安身上的傷口,那四肢是生生被人用鈍器打成那樣的,還有舌頭也被割掉了,天哪這得是多大仇多大恨。]
[這說明,齊了安來到此絕對是查到些不得了的證據,被那柳州的那些官員世家發現了,才這樣折磨他的!]
[啊啊啊,好可憐啊!救命,好心疼他。]
[對了,主播是怎麼知道齊了安最後喊得那一下是什麼啊?]
[對啊,對啊,主播怎麼知道的?]
視線在這條停下,眸中映着散發着瑩瑩白光的彈幕,夜間的風輕輕吹動倚在柱旁少年的衣擺,
“哦,這個啊。”
狐狸眼輕動,少年扯唇道,“因為我之前也見過像他那樣的人。”
那樣……蠢的人。
“你們也知道,我前世是個奸臣嘛,官海沉浮,總有人看我不順眼,來找我麻煩,有一個嘛,罵得我太難聽了。”林盡塵輕勾起唇角,輕描淡寫道,“所以便叫人把他的舌頭拔了,砍了四肢,他最後趴在地上一直喊得也是這個。”
“我一開始以為就這樣,他還在罵我,沒想到,走近踹了兩腳後,仔細聽了會,才發現他喊得是百姓。”
“呵,當真是愚不可及,死到臨頭了,還管那麼多……”
林盡塵嘲諷道。
[啊啊啊,聽得我火冒三丈,人家心中可是裝着大義!]
[就是,你這個奸臣小人,自然不會懂那些清流志士!]
[我就說,主播就是一個佞臣,他手中不知道殺了多少這樣的忠臣,氣死我了,大梁就是有你這種人才會那麼快滅亡!]
“呵。”林盡塵輕笑一聲,不置可否。
“吱呀”一聲,大夫從門内走了出來,看到林盡塵立在屋外,歎了口氣,“屋内的是你朋友麼?你們來的太晚了,恕我無力回天,最後時刻,你趕緊進去看看吧。”
林盡塵微愣,剛想回答自己并不是屋内人的朋友,可看到大夫眸中惋惜的眼神,也不知為何,咽下喉嚨中的話語,猶豫半刻,走了進去。
屋内,齊了安躺在床上,燭火照在他青黑的臉上,此時已然出氣多,進氣少了,陸雲霁坐在一旁,默然不語,見到林盡塵進來,他放在膝前的指尖動了動,随後輕聲道,“大夫隻是勉強将他的右手接了回來,能有些知覺。”
“除此之外,并無他法。”
林盡塵望着陸雲霁坐在床榻旁,窗前的月色籠罩在他的身前,此時他獨自靜靜的坐在那裡,似乎沒有什麼情緒,如那抹清冷的月光,清淺的眉眼淡淡的,莫名的有一絲孤寂。
大義……
林盡塵想到方才那條彈幕,見着此時沐在月色下的那道身影。
大義是要死很多人的,都說他林盡塵誅殺忠臣,手上浸滿鮮血,那陸雲霁那群清流為了滿口大義,為了對付他,不也推了熱血激情的志士為他們沖鋒陷陣,最後死在他手裡。
林盡塵立在門口,望着坐在床榻的那人。
陸雲霁,我手中曾經盡是鮮血,而你,肩上也負着多少忠烈屍骨。
腳步輕擡,身子與陸雲霁擦肩,林盡塵來到齊了安的身前,望着那張泛着死氣的臉,以及那對桀骜不羁的眉,足以可以窺見這男子之前的性情。
記憶那個蠢蛋,比這人小一點,也是個剛中舉,滿目不知天高地厚的清貧讀書人。
原本那是以他為主的林黨與陸雲霁為首清流勢力的下的一部棋。以江陵為棋局,改革為棋子,将江陵這塊地方的土地歸攏集聚。
江陵此地,在明昭年間土地大部分給皇室,他與陸雲霁都知道這改革不過是個幌子,根本實行不下去,不過以此為博弈而已。
而那個小小舉人被清流舉薦封官後,還真的專門苦心孤詣的想出法子來做這件事,他林盡塵擁護皇族怎麼可能讓他做成這件事,那人下場自然很慘。
可笑那人也是被陸家清流大族推出來的一個對付自己的棋子罷了,竟然以為自己真的是在為百姓做好事,真是愚蠢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