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陸雲霁攜着一群官差離開,跪在堂前的李太守緩緩站起身來,對着大家道,“涉及舞弊一事的明修源已經帶走,此事事關雲麓書院,如今書院也被查處,此案便告一段落。”
随着李太守的一聲令下,堂内的出自雲麓書院的夫子和雜從全部被綁了起來,連帶着在号舍此次參加科考的書院弟子。
林盡塵真切的看到,那些被抓的弟子不過是一些普通的弟子,有些甚至根本都不知道明修源背後做的事情,他急忙道,“這些人根本不是舞弊之人,那些字帖的字迹分明是來自李家的李常,顧家的顧澤,随家的随祿。”
“誰跟你說,這些字帖來自那些人?”李大人突然眼神一凜,盯向林盡塵。
“林盡塵,你所說得作弊一事,卻有此事,可那是明修源串通他們書院弟子以求更高的成績所為,而這些字帖的字迹可皆都來自他們——”李太守一指,指向正茫然被官差捆起來的考生們。
那考生其中,還有一位林盡塵熟悉的人,那人是曹子陽,也是葉紀玄在書院走得近的好友。
怎麼可能?林盡塵一陣錯愕,怎麼可能如此?
“李大人,這其中是不是搞錯了?”林盡塵連忙問道。
“大膽!你這刁民難道還想說李大人作假不成?”李太守身旁的随從立馬喝道。
“可這不可能啊,”林盡塵垂眸沉吟半響,随後擡起眸子望向從方才陸雲霁來過就顯得有些心不在焉的兩位大人,“蔣大人,符大人,這上面的字迹可真沒有搞錯?”
被點到名的蔣大人此時心中對林盡塵泛起一絲厭惡,他與李晉元有過節,自然巴不得他出點亂子,今日本是想借着此次舞弊案在聖上參他一本,誰料京城内竟出了如此大事,原本朝中張派,陸家,衛将軍三派牽制的局面此時便被打破,自己又是衛大将軍一手提拔,柳州的事情,陸家已經插手,自己此時萬不可添亂。
“林盡塵,堂前豈可無禮!”蔣大人瞪着眼道,随後指着地上散落的字帖道,“我們什麼時候說了那些字迹是來自柳州世家族弟的字迹,我們派人再三比對,發現這些字迹皆是那些被抓弟子的。”
“李大人沒有抓錯人。”一旁的符大人也慢慢開口道。
怎麼可能?
林盡塵怔愣在原地,有些不敢相信,難道葉紀玄騙了自己?
可他為何要騙自己?既然騙自己,為何最後還要犧牲自己,讓自己先走?
“林盡塵,你自己呈上來的證據,你自己都不知道麼!”
頭頂上的那幾名官員還在頭頂上揚聲喊着,可地上跪着的林盡塵卻漸漸有些聽不清了,為什麼?哪裡出了問題?青衣少年抿着唇,望着前方不遠處的昔日同窗被抓走,他們哭喊着冤枉。
即便林盡塵知道他們是無辜的,可他卻什麼也做不了。
一雙官靴緩緩步入到眼前,林盡塵聽到一道低啞的聲音,順着周圍的雨聲竄入他的耳中,“林盡塵,我勸你不要再輕舉妄動,說些不該說的,我能弄死齊了安,葉紀玄,明修源,自然也能輕而易舉弄死你。”
天空閃過一絲閃電,陡然間的亮光瞬間亮起林盡塵那張蒼白的臉。
是他,是他,林盡塵緩緩擡起眸子,望着面前圓滾如狸貓的身子,面上看起來和和氣氣,實則暗藏兇光的一張臉。
李太守。
“這事到此為止就好,我勸你别再糾纏不休。”
從雲麓書院的法會,制造局萬左意與世家的交易,明修源的舞弊作假,一切的一切能發生,自是柳州這個最大的官員的縱容和包庇。
而李晉元此時對他林盡塵這麼說,自是為了繼續保護藏在他身後的世家,藏在他身後的李家大族。
涼風吹來,衣襟浸濕的林盡塵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他瘦小的身軀在李晉元龐大的身子下顯得格外小,似乎要被他如同巨物般的身影給吞噬了一般。
正當李晉元居高臨下,陰恻着眸子望着林盡塵,盤算着之後怎麼處理掉這個知道太多的林盡塵。
一柄白色的傘突然強勢的闖入二人的視野,李太守望着這柄白色的傘,微微一愣。
傘緩緩擡起,露出身着陸家特質的淡藍色衣袍的下人,那下人舉着傘,對着面前的李大人微微行了一禮,随後道,“我們家公子得知林小公子沒帶傘,特此讓我來接林小公子。”
陸家的那名下人手撐着那柄白傘牢牢将跪着的林盡塵攏在傘裡,不讓任何一滴雨水再落在林盡塵的身上。
“李大人,若是無什麼事情,我便帶林小公子離開了。”
那名陸家的下人笑着,不卑不亢的對着李太守道。
“哦,哈哈,對對,這名小兄弟都還沒傘,看我,真是被今日的事情沖昏腦子,竟然如此糊塗!”李太守隻是怔了一秒,随後堆起笑容道,随後擺擺手,立馬道,“可以了,已經無事了,你們……可以走了。”
“好。”陸家的那名下人點點頭,随後對着林盡塵道,“林公子,我們離開吧。”說罷,手便将林盡塵扶起,帶着他頭也不回的離開。
而留在原地的李晉元望着他們離開的背影,眼中輕眯。
林盡塵随着那名下人緩緩跨出屋外,因着跪的比較久,膝蓋以下皆都酸麻腫脹,所以青衣少年邁着的步子便不是很大,身旁的下人無聲跟着,步調卻十分恰到好處的順着林盡塵。
走出屋外,陸家的下人将林盡塵送上馬車,道,“林公子,我們家公子還有一些要事需得處理,公子讓我們先送你回陸家的别院,等公子忙完事情,自會立馬去尋你。”
林盡塵點頭。
馬車在雨幕中緩緩前進,車窗上的簾帳微微搖動,天空悶雷聲滾動着,也不知行了多久,林盡塵瞥向車窗外,随後,目光觸及到什麼,他揚聲道,“停車!”
林盡塵下了馬車,他站在一條街角處的垃圾堆中,手執着白傘,站在傾倒而下的雨勢中。
雨水已經緩緩沖刷了那人的血漬,倒在地上人的身上多處都被毆打的不成樣子,脖子上一條猙獰的傷疤,全身已經被雨水泡脹,唯有臉上那雙青黑凹陷的眼眶昭示着此人的身份。
“葉紀玄……”
林盡塵緩緩念着這個名字,随後勾唇笑道,“你啊……白死了。”
“你被人擺了一道!”
白死了,都白死的!
他媽的,齊了安,你特麼也白死的!
林盡塵嘲諷笑出聲,他自己也是白費功夫!
果然都是白費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