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盡塵低眉,陷入回憶中,不僅僅是不讨厭,相反每逢交手之時,他都隐隐興奮,甚至惺惺相惜……
“今生,我被迫與你們綁定,去完成你們所說的任務,接近陸雲霁,讨好陸雲霁,與他甚至結拜為兄弟,我雖受過一些波折,可陸雲霁也傾力幫我甚至幾次救我性命,便……”
“更談不上讨厭了。”
林盡塵倚在風中,低聲道。
[那,為什麼一談到陸雲霁心悅你,你便如此排斥呢?]
[對呀,你真的一點點都沒有喜歡他麼?]
[哪怕一點點也沒有?]
林盡塵失神,他望着彈幕中滑過的那句話,“哪怕一點點也沒有麼?”
腦中瞬間浮現了許多記憶,牢中趕來救他的那人,煙火下背着他求醫的那人,與他結拜的那人,病中夜間一直陪伴在身側的那人……
交疊的手緊了緊,林盡塵怔然的張了張唇,
“我……沒有”不知。
青衣男子緩緩道,“一點點也沒有。”
[切,誰信你呐,瞧你剛才猶豫的樣子!]
[就是就是,我們可一點都不信!]
“不相信算了。”青衣男子無所謂道,“陸雲霁可是出自陸家,貴胄名門,大族規矩森嚴,陸雲霁的姻親關系着各家利益,陸家又豈會放縱他亂來?”
“況且這荒誕違綱常之情,誰知他陸雲霁會維持多久呢?或許春夏交替之際,便不了了之了……”
林盡塵擡眸,望着天空挂着的那一輪明月,輕道,
“人心與感情,皆如月滿盈虧,白駒過隙,稍縱即逝。”
青衣男子緩緩勾唇道,“我現如今與他如雲泥之别,我還是想着怎麼好好活下去,怎麼好好完成任務吧。”
陸雲霁已如前世一般入朝做官,位置大理寺寺丞,可他現在仍是柳州城内一名鋪子裡的老闆,縱然之前生意做得如何大,一場疫病,一次倭賊侵犯,他前十年積累的銀錢和心血瞬間虧空無物。
人心是最經不住考量的,他林盡塵兩輩子接觸了那麼多,後林黨中也那麼多人追随他,可最終隻有一個張饴這個蠢蛋對他掏心掏肺的好。
多少人是笑裡藏刀,想要他死的?他自己都數不清了。
現在張饴死了,他林盡塵不相信他有那麼幸運,還能再遇到一個對他掏心掏肺的蠢蛋。
片刻後,屋内傳來陸雲霁的喚聲,
林盡塵走了進去,經過方才的事情,面對陸雲霁,他還有些不自在,
“之前你喚我來此,究竟有何事相商?”
陸雲霁淡淡的望着他不答,隻道,“今日你便在此處歇息。”
啊?
"在這?我在此處睡?不太妥吧?”林盡塵挑眉道。
“有何不妥?難道你也道兩名男子同睡一屋子也會說閑話麼?”陸雲霁瞥了他一眼道,“當初你我在雲麓書院與那麼多男子同睡也不曾有關系。”
“那不一樣啊!”林盡塵揚聲道,
“有何不一樣?不都是男子麼?怎麼你還怕我對你一男子圖謀不軌?”陸雲霁唇齒輕碰,眯眸盯向對方。
今夜,男子二字出場頗多。
聽着對方一直抓着這詞不放,林盡塵手指着床鋪無奈道,“那我睡這,你睡哪裡?”
“呵,如今倒是學會關心一問了?”對面那人挑眉,随後來到門外,側眉道,“你自是放心,我一出身世族陸家的公子,如今六品大官,怎麼會一處睡的地方也沒有?”
話落,便揚袖離開。
林盡塵怔怔立在原地,這,這人,今晚氣性不是一般的大。
誰料那人去了半會兒,又回到屋中,手裡端着一碗熱騰騰的藥,面無表情的走到林盡塵身邊,
“喝了。”那人言簡意赅道。
林盡塵震驚的揚眉,這厮是魔鬼吧?這麼晚哪裡弄來的藥,赈災的隊伍雖也帶了不少藥材,但畢竟也緊缺這幾日,雖然他也有治傷,但總歸隻是外敷,至于内服的自然是緊着那些臨危的百姓和受傷的官兵。
不過他也不愛喝就是了,就是傷口好得慢一些,加之一些炎症反複罷了。
林盡塵擡眸,望着眼前那人面無表情,冷淡的眉眼,慢慢伸出手将碗接過,做了些心裡建設後,閉了閉眼一飲而盡。
啧,一如既往的苦,林盡塵眉前不自覺皺起,但因着二人之前的事情,他暗自咽下嘴中的苦澀。将碗遞了過去,陸雲霁不發一言接過後,又轉身離開,隻是這一次,他走的有些慢,
林盡塵望着月下的白色身影,庭前映着那人長長的身影,幾步後,那影子停了下來,寂靜夜中,仿佛聽到一聲輕微的歎息,
白衣飄動,眼前那人又轉身,沉着臉快步走了回來,将方才一直背在身後的右手伸向前方,朝林盡塵的懷中丢了一樣東西,随後迅速再次轉身離開,這一次是真的不再停留。
林盡塵見着那人匆匆離開,緩緩低下頭,将懷中的東西拾起,那是被整齊包好的油紙,将其打開,幾顆橙黃色梅子靜靜躺在手中閃着誘人的光澤。
月色溶溶,樹影搖曳,
白色身影緩緩落座,手指輕撫琴弦,指尖若虛輕碰,弦铮然顫動,低緩的音緩緩從指尖流出,
靜谧,平和又舒緩,如同一雙手緩緩将這段時日的跌宕不安,死傷絕望慢慢撫平,
床榻上,林盡塵緊緊閉着的眸子慢慢舒緩,心中緊繃的弦緩緩落地……
沁涼的白光緩緩落在另一處房中的男子眉眼處,一襲白衣的他垂眸,認真的輕撫動着手下的琴弦,眼下的睫如小扇輕輕晃動着,在白皙的面容下投下一片鴉羽……
兩個時辰前,書房内,陸雲霁沉着臉,站着身子,
“當真有一個雲姑娘?”
“屬下不敢妄言。”
“還有其他的麼?”陸雲霁深吸了口氣,“他的傷口都好全了麼?住在那裡可有不适?”
江一江二相互看了看,随後道,
“好像,林公子最近總是失眠?”
“對對,雖是傷好得差不多了,但看着離結痂還有些時日,且總是聽着林公子喊疼。”
“林公子雖單獨住一間,但周圍臨近棚屋,人多聲雜,也不算多清淨。”
“哦哦,對對,還有林公子他好像說過幾次有些吵得睡不着……”
“是啊,林公子……”
林公子……
林公子……
“把他帶來吧。”江一江二正一句句禀複着,突地聽到自家大人道。
“我親自照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