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一場可怕的政治風暴如何在帝國的權力之巅醞釀,帝國表面上看起來仍然是政通人和、四海升平、國泰民安的景象。
今年是壽康二十七年,壽康帝妘誦君臨天下二十七載了。這位口碑有些争議的帝王,開始向他的臣子展示自己虛懷若谷的雅量和說一不二的作風。
官場新人風極淵上任不久就展示了他的政治智慧和理财能力,可謂是完成了他父親的囑托——耀眼地亮了一個相。
但是,鑒于遺傳力量的強大,了解風丞相底細的人完全有理由相信——這個叫風極淵的年輕人十有八九是個中飽私囊的家夥。換句話說,人們都相信皇帝走了一步昏棋。
可是這一回,許多人都看走了眼。新任大司農頗具有好官的潛質——他一上台就燒了一把火,大刀闊斧地整治幕僚——不合格的人一縷不用,被他奪了飯碗的人有許多都在他爹的人——這是在打他爹的臉。而且,他處理政務時孜孜不倦,朝氣蓬勃、不徇私、不枉法。
總之,一句話,這位閃亮登場的新任大司農令人眼前一亮,令人期待他的後續表現。
來到更大舞台上的風極淵,沒有讓那些原先不看好他的人失望,他的後續表現依然出彩。
首先,風極淵替皇帝解決了“小金庫”問題。皇帝也得過日子,小金庫的錢主要用于宮廷和皇家的一些額外花銷。小金庫的錢是有限的,以往都是花光了就從國庫裡掏。所以,皇帝不曾有過“手頭緊”的感覺。
說到底,這片天下都是皇帝的,他其實可以明目張膽地讓手下人去國庫裡掏錢,想怎麼掏就怎麼掏,想掏多少錢就掏多少錢,誰也管不着。當然,這是昏君才會幹的事。妘誦不是昏君,他隻是皇帝當久了,被假象麻痹了一些年——以為自己的天下安穩的如日月一般。
而且下人們都很會溜須,曆任大司農都會聯合同僚主動替皇帝悄悄地充盈小金庫,讓皇帝花錢不手軟,賞賜更大方。過程中,這些人趁機放任自己的手在内外庫中進進出出——既讨好了皇帝,也中飽了私囊。
物資損耗,每年收入多少,開支多少,盈餘虧空情況等皆是一筆糊塗賬。擺在皇帝面前的就是這樣一個腐敗混亂的财政情況,風極淵接手的正是這樣一個爛攤子。如果不從國庫的監管和整頓入手,根本無法管理好國家财政。
風極淵為自己家理财能理好,那麼為國呢?也能!
落實“兩庫”的管理和監管之權,列出宮中每年所需預算,還進行了一系列的财政改革措施。大幹了幾個月之後,風極淵依然幹勁十足、勢不可擋。
當然,風極淵能做出政績,這背後少不了皇帝對他的支持。這就顯現出了妘誦這位皇帝的不一般——如果你是皇帝,你敢重用奸臣之子嗎?
話說回來,皇帝不是要除掉風丞相嗎?政治博弈本來就不能隻靠一種手段,本來就是一場隻有聰明人才能玩的危險遊戲。可以一邊對付,一邊利用,真真假假、虛虛實實,這其中有個度,隻要把握好這個度,便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風極淵這麼聰明的人不會不知道皇帝的心思。那麼,他這麼努力地當個好官又是為了什麼呢?
在現階段,風家父子仍然是朝臣的角色。既然是臣子,起碼在表面應該做一個臣子應該做的事。這樣既能為風家刷上一層“忠心耿耿”的保護色,又能為壯大自身實力赢得更多的時間。
認真做善事的男人值得點贊。風極淵今日閉門在家,也不忘工作。他已經在計書——地方呈報上來的财務管理和會計記錄的冊子裡“遊走”了大半天了。
看計書本來是丞相的活,現在被風極淵這位“财政部長”給攬過來了。一是,他們是父子,不分分内分外;二是,風丞相提拔地方官員,幾乎不怎麼看其政績,而是看他是誰的人。
“亂七八糟,都喜歡弄虛作假!”
風極淵是真的生氣,因為他心中有個叫“良知”的東西又出來作祟了。身為大司農,中央的财政問題得到了解決,那麼地方呢?
前面說了,大商國隻是表面上看起來政通人和。地方上也不乏有任意攤派,巧立賦稅名目,地主豪強兼并土地之風大起等混亂局面。
“廢除舊法,出台新法!”風極淵想要大展身手,向天下百姓樹立賢明的形象,而不僅僅是做些功績做給皇帝和文武群臣看。
此時,魚夢羲站在桌案旁研磨,大氣不敢出一口,生怕打擾到風大人工作。她現在芳齡十五了——在這個時代,女子婚嫁的法定年齡是十五歲。
說到年齡,還是風極淵提醒的她。真是恍然如一夢,寒來暑往,她的靈魂來到這個世界上已經兩年了。沒有逆襲翻身的故事上演,她還是那個微不足道小人物。就連别人強加給她的“天命之女”牌帽子,随着時間的流逝,已經失去了神秘的色彩——這正是她所希望看到的。
魚夢羲時常安慰自己,無論如何,活着就好,要對這個世界抱有希望。因為,除了這個充滿罪惡、苦難與喧嘩的世界,她幾乎一無所有。
腦海中想到“天命之女”這幾個字,魚夢羲的心中輕輕歎了口氣。
風極淵忽然放下手中的工作,擡起頭問:“你在想什麼呢?”
“沒,沒想什麼。”魚夢羲有話想說又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她心裡在犯愁,愁一件事——年底陪嫁的事。太子迎娶風雨洛的婚期已經定下來了,就在今年年底臘月二十三——流程走了将近三年。
“成了太子妃,又不代表以後能成為皇後,真不知道我那個妹妹成天得意什麼。而且,如果德不配位,進入後宮之中便意味着在加速奔向人生的終點。”提及妹妹,風極淵像是在說一個毫不相幹的人。嚣張跋扈的風雨洛大概還不知道,“兄妹情分”這種東西早就被她作沒了。
“大小姐出嫁,您打算陪嫁多少婢女?”魚夢羲期待風極淵能想起點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