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多的流放生涯，并未讓風居芒的心性有多少轉變。這位風二公子回來之後，依然熱衷于幹三件事。

第一件事是做壞事。

第二件事是瘋狂地做壞事。

第三件事是不分晝夜地瘋狂做壞事。

據不完全統計，這位風二公子現在平均一天要幹十件壞事。他最喜歡血腥的味道，最愛玩的遊戲是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角鬥。他比兩年前更沒有人性，他喜歡帶着奴仆打手到風月坊去，每次不玩死和玩殘幾個人，他決不罷休。

風擎蒼和梅素影這對父母這段時間雙雙缺席家長之位。沒有家長管束，加上風極淵又被關進了大牢——家中無老虎，這大概也是風居芒有恃無恐，瘋狂到變态程度的原因。

當然，一個老謀深算的人不可能不知道縱子如殺子的道理。風擎蒼對流放歸來的二兒子放任不管的原因，要麼是他想利用這個兒子的手替自己做些事情，要麼是他已經打算徹底放棄這個兒子了，要麼是以上兩種原因都有。

在外人看來，風老二終于獲得了他父親的無限寵愛。風擎蒼将今年風家的祭祖活動全權交給風居芒來主持——往年都是風極淵一手操辦的，現在他在牢了，這件事情好像也隻能交給老二了。

風家祭祖活動，就是在祠堂前臨時搭起一個像唱戲一樣的台子，擺上祭品，焚上香，将風家祖宗牌位全部請出來見見太陽，并請一幫和尚在下面念經頌福。期間，風家代表人上台與祖先以沉默的形式神聊片刻。大概流程就是這樣。

這項風家家事大典，雖然隻是走個形式，不夠隆重，也不夠精彩，但是風居芒過去做夢都想操持祭祖活動——成為風家最新一代的代表人物，能凸顯自己在家中的地位。

所以，今天當風居芒走上那個台子時，他的内心和臉上皆泛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得意，仿佛他已經成了這個家裡擁有第二号話語權的人了。是的，他的眼界就是這麼小，他的野心也僅限于此。

夕陽下，風居芒自己給自己加戲，不急于與祖先神聊，他在祭台上昂首挺胸地踱着步——這是一種展示，他終于回來了。

這些年，風居芒一直在锲而不舍地思考着一個問題——他風極淵怎麼就比我強了？其實，答案都是顯而易見的，他隻是不願意承認而已。

嫉恨，就像是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風居芒轉身的刹那，對着祖先牌位獰笑了一下——我終于要代替風極淵，成為這個家的少主人了。

有一種可悲，叫做你明明知道這個現象隻是臨時的，隻是表面上看起來好像是那麼回事，其實事實并沒有多大改變，你卻偏偏自我麻痹——将臨時當成永久。話說風二公子，你無惡不作，已經夠壞了，但是你連自己都麻痹，是不是該送你一個“蠢”字呢？

今天的晚霞看起來如火焰般灼熱，像是一直在灼灼燃燒。這一刻，每個人都可以未蔔先知——暗夜即将來臨，今天即将落下帷幕。

“哈哈哈哈……”風居芒突然發癫地笑了起來，笑聲有些蒼涼，這一刻他更接近于一個人。

于是，笑聲和誦經聲混在一起。這一刻，如果風家的祖先有靈，他們大概是不願意出來見這位癫狂的子孫的。

在和尚們念經的間隙，風雨洛風風火火地跑來，撒嬌弄俏地說自己屋子裡近來鬧鬼，想挑一個小和尚去驅鬼。

風居芒二話不說，就答應了，并表現出了一個兄長的樣子：“煩請小師傅去好好做法事驅鬼，成功将鬼驅走了，有賞。”

可風居芒的眼神裡分明在對風雨洛說——屋裡鬧鬼？我信你個鬼！

“還是二哥哥對我好，不像那個人一樣無趣。唉，可惜了，父親大人不想讓他在那種待太久。還好，我終于快要出嫁了，可以長時間不用看他那張臭臉了。”說完，風雨洛笑嘻嘻地走進了和尚隊伍裡，挨個看看，看看除了那張熟臉之外，是否還有别的新鮮的俊俏的面孔。

“果然……”風居芒的好心情全被風雨洛這幾句話給毀了。雖然這也是他意料之中的事，但是他有一種去日無多的感覺。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他也說不清楚。

風居芒想置風極淵于死地，最大的攔路虎是他們的那位權臣父親。因為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風擎蒼不會讓自己的長子出局，至于他會不會讓世間再無風老二？這可不好說。

落日血紅，像是末路惡棍身上的滴血窟窿，不值得同情，卻難免會生出一些感慨。

“嘻嘻，還沒到最後，我為何就不能往好的方面想？”風居芒又給自己補了“一針雞血。”

小插曲還在繼續，風雨洛給和尚隊伍裡，每個年輕的小和尚都相了一面，最後還是決定帶自己的老相識走。她高高興興地拉着一位容貌英俊的小和尚走了。

今年的祭祖現場就是這麼烏煙瘴氣！

也許是看到自己的小徒兒得到了“重用”，一位老和尚不服氣，主動過來向風居芒獻策——他遞上了一個不大的白瓷瓶子。

風居芒問：“什麼東西？”

老和尚回答：“木偶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