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時代,這些貴族們除去家中妻妾,在外面有五,六個紅顔知己是常有的事,風流韻事甚至會被傳為佳話。
像五條和夏油這般,從未被傳出過與哪位女子過從甚密绯聞的實屬罕見。
這天宮中宴會已畢,衆人帶着醉意準備各自回家,天空突然下起瓢潑大雨,宮中剛剛舉行過祈福儀式,冒雨前行與禮節不符。于是五條和夏油連同五,六位平日一同當差的世家公子前往宮中偏殿避雨。
他們穿過重重回廊,在偏僻的渡殿中坐下。下人們端來沉香木制成的精美食盒,裡面是精緻的點心,連同剛折下的楓樹枝葉,擺放在小幾之上。又端來解酒的茶水,供他們享用。
這些世家公子圍坐在偏殿中,一開始還翻看書籍,觀賞宮中雨景,吟詩作對附庸風雅,但醉意上來後,話題又變回了聲色犬馬。
他們将世間女子,按照性情,家世門第,才學,分為上中下三等。并且紛紛用自己與過往情人的相處經曆來舉例,何為上等何為下等,以及與不同等級的女子相處要采取什麼手段。
這些人興緻勃勃地表現了自己的觀點,并且暗地裡炫耀一番自己情人之多,情史之複雜。
在場僅剩五條和夏油還未發言,但是沒人敢上前去和面色不善的五條搭話,于是這些公子們便将期待的目光投向夏油。
"我無法将女子分類為不同等級。"夏油話語一出,便讓這些纨绔子弟感到驚訝。畢竟夏油外形出衆,不像是沒有情人的樣子。
夏油今天身穿一身深色狩衣,手持一把折扇,扇骨處隐約看見雕刻了南庭芥紋樣。
但是此時已是深秋,南庭芥開在夏季,可見夏油此人對穿着打扮不太講究;或者家中沒有操持家事之人,不然也不可能随身攜帶這樣一把不符合時節的折扇。
"能将女子分為上中下三等,是因為各位四處留情,鐘情對象有太多人,所以才能如此分類。但我從始至終隻有一人。"
"真是狡猾啊,夏油君。"
衆人對夏油的話琢磨一番後,便發現了模淩兩可之處,于是其中一位膽子大些的公子便問道。
"夏油君,你說的從始至終隻有一人,究竟指的是你鐘情對象隻有一人,還是指你從始至終都是隻有你自己一個人啊?"
夏油聽了這個問題,隻是微微一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似是不願再回答這個問題。
"你們這些人,也差不多該消停了吧。"
五條本就因為這場大雨擾亂了他接下來的行程而焦躁,此時又聽到這群纨绔子弟們的無聊話題更是不耐。
"一天天光想着情情愛愛,尋花問柳,實在是太過無趣。
比起和什麼人相戀,不如将時間花在精進技藝上,戀愛真是毫無意義,我也從未有過什麼情人。"
衆人聽了這話,又是一陣詫異。隻因人人都知道,五條有一位青梅竹馬名喚梓姬。
與意氣風發,少年得意的五條不同。梓姬自雙親亡故後,便家道中落,大不如前。
幸好五條一如過往,常常前往梓姬家中照拂,使得梓姬家中用度一如從前。
先前有不長眼的貴族公子,因為聽聞梓姬貌美,便寫了書信送往梓姬家中,向梓姬示好,剛好被五條發現了。
五條當即勃然大怒,連夜前往那貴族公子家中,将那公子揍了鼻青臉腫,滿頭包。
那公子隔了許多天後才敢外出,目光閃爍,還時常用衣袖扇子遮擋臉部。工作上也出了很多纰漏,諸事不順,請了術師到府上看,術師也吓得面如土色,支支吾吾說是那公子招惹了邪祟,須得久居家中,以避不祥。
于是衆人也有一個多月未曾見過那公子了。
其他人得知那公子的慘狀後,便自動将梓姬分類為五條的所有物,從此再也沒人敢靠近梓姬了,隻怕哪天招來五條的滔天怒意。
現如今,五條卻又在衆人面前,說自己沒有情人,他對情愛一事完全無感。
"那····五條君,那您和梓姬的關系是·····?"
有人出于好奇,小心翼翼問道。
五條奇怪地瞄了那人一眼,"哈?那你們覺得我和梓姬是什麼關系?"
五條又看了看周圍的人的神情,等反應過來後,他仿佛像是被什麼東西刺到了。
"我和梓姬之間能有什麼啊??我和她多年發小情誼,隻是把她當做家人看待。
整天想東想西的,小心我把你們全部人都揍一頓。"
哦哦,原來如此。
衆人面面相觑,沒人敢在這個問題上追究下去了。
夏油用折扇微微掩面,遮掩着笑意,然而任何人都能看出來他心情相當不錯。
在衆人談話間,雨漸漸停歇。五條發現雨停後,當即離去,而夏油跟随五條其後。
五條速度之快,甚至連衣袖鞋襪沾染上泥點也不顧了。
"都怪這場大雨,我趕不上和梓姬約定的時間了。糕點都要發冷變硬了。"
五條滿腹惱騷,如果今天沒下雨,他就能吃到梓姬卡着宮宴結束時間,給他做的新鮮出爐的糕點了。
"那又如何,反正你每次都會吃完。"夏油搖着扇子,氣定神閑。
待到五條和夏油趕到梓姬家中,已是黃昏。用高腳盤盛放,擺盤精緻的糕點的确變涼了。
"好可惜····"五條皺眉惋惜地看向糕點,但是手中動作完全沒停下。
他就着茶水,将一塊又一塊的糕點不停送入口中,須臾間這些糕點便消失了大半。
嗯,雖然變涼發硬,但仍然是一如既往的美味。
五條吃着糕點一臉愉悅,剛剛因為大雨,不得不和那些沒腦子的家夥們被困在一處的郁悶心情一掃而空。
"不過你為什麼做這麼多,等下吃不完了。"
原來梓姬除了給五條做糕點之外,還做了些菜粥,還有其他小菜。
\"這不是擔心你和夏油君會餓嗎,所以做了很多。\"
梓姬在一旁舀了一碗菜粥,放在五條面前。\"五條君等下要吃一碗粥。\"
\"啊啊啊,我又不是小孩子,我讨厭喝粥。\"
"好了,知道了。但是你還是要喝,菜粥對身體有好處。"
安頓好五條後,梓姬走向了庭院。便看到夏油君挽起了長袖,褪下宮帽,在庭院中幫她察看着花草樹木的情況。
在外人面前,夏油是有身份地位,令同僚又敬又怕的殿上人;
而在她面前,又成了做着這種照看花草的粗活,卻仍然一副怡然自得,再自然不過的友人。
要是讓夏油的那些同僚,或者下屬,看到夏油在她院子中如此不拘一格,估計會吓一跳。
"夏油君,我還做了其他東西,過去和五條君一起吃吧。"
"好的,我等下就過去了,先幫你看看這院子吧。"
梓姬過意不去,也走上前去,陪夏油一同。
在這院中,按照四季花開時節,種植了各種不同的花卉草木,這些花卉草木按照所屬時節盛開。所以即使在這小小庭院中,也能欣賞到四時之景。
而開得最盛,花繁葉茂,最得梓姬歡心的當屬代表着夏季的南庭芥。
可惜現下這些南庭芥不知因為什麼原因,全都衰敗了。
不詳之兆。
夏油皺了皺眉,但是沒有說什麼,他不想讓梓姬擔心。
"這南庭芥已經完全枯萎了,是救不活了。過幾天我安排人将這些枯枝完全除去。
待到明年開春,我再與你一起種下新的南庭芥吧。"
夏油抽出手巾,遞給了梓姬。
"擦一下手吧。"
"好的,謝謝夏油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