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渡邊對他還是可以的...
那種沒有緣由的熟悉感,驅使着五條悟做出了私底下調查自己同期,這樣怪異的事。
結果他發現渡邊過往的生活,有着非常清晰,普通的軌迹。
總之就是和他不可能有交集。
所以世事如此。人一旦走散了,哪有那麼容易找的回來。
五條悟覺得自己魔怔了,怎麼一天天總是想些有的沒的。
他嘗試過強迫自己,不要再去關注渡邊。然而視線仍然會不自覺跟随,肢體總是不經意間就會想要碰觸。
仿佛本能一般,或者逾越本能。
她靠近時,心跳會加快,連手都不知道要放哪裡。
她拿出那個指環串說要送給他時,她将草莓蛋糕的草莓分給他時。
冥冥中他覺得有什麼相似的東西,穿越過了名為時間的迷霧,再次回到了他的身邊。
所以,後來即使隐約察覺夏油傑對渡邊的心意,即使知道渡邊已經有了男朋友。
他也做不到.....
//
五條悟終于收拾掉特級咒靈,打破了封閉着交流賽會場的帳。
他已經感應到,那個送給渡邊的結界被啟動了。
天空忽然下起了雨。
有夏油傑在,還有五條家的結界,五條悟想着渡邊一定會安然無恙。
直到他趕到了現場,擊碎了那個詛咒師的領域。
高速運行中的六眼毫無遮蔽,以至于所有的信息,在同一時間直接沖擊着五條悟自身。
名為理智的弦被崩斷,讓那個詛咒師瞄準機會逃走了。
這裡發生過激烈戰鬥。
各種不同來源的咒力,相互交纏滲透,在一片狼藉,倒塌的建築物上如同刻印般,烙下難以消散的殘穢。
而渡邊渾身是血安靜地蜷縮在一旁,看見他後,安心地低下了頭。連呼吸的起伏也微弱得差點看不見。
他一瞬間幾乎壓制不住即将要暴走的怒火。
所有一切突然變得寂靜,連雨聲也隔絕開來,時間仿佛也要停止。
巨大的悲傷洶湧而來,仿佛被海浪淹沒無法呼吸。
渡邊身上的血被雨水斑駁暈染開來,暗紅色沿着雨水的痕迹,從她身上蜿蜒而下。
近乎跌倒般,手慌亂顫抖得像是使不上力。将她攬入懷中,軀體殘破不堪,衣服被血水浸透,肌膚比雨水更冰冷。
後悔。
後悔他為什麼沒有變得更強,為什麼沒有更快地趕過來。
意識仿佛在精神層面上分離了開來,強行命令身體作出冷靜的反應。
他知道夏油傑有五條家的結界保護,暫時性命無虞,所以要優先處理渡邊現在的情況。
周遭的景色在飛速後退,六眼的視野被無限延展,空間被極緻扭曲拉長,他抱緊了懷裡的人。
腦海中一閃而過,是那個輕易地就結束了的夏天。
陽光從枝葉間隙滲漏而下,地上點點光斑,遠處草叢中的蟲鳴,廊下風鈴叮當作響。
有個小小的身影,離他越來越遠。濃重的陰暗情緒染黑,吞噬了所有的美好。
那時候他還太小,不知道那個離去的背影會讓他錯過什麼,失去什麼。
所有的情緒,在這一刻全都是不合時宜,不應該出現的,但他就是無法控制自己不去想。
現在不一樣了。
至少懷中的人還有着微弱的心跳,至少現在還來得及。
他再也不想體會那種,多年以後才意識到自己錯過了什麼的感覺。
總是想着來日方長,來日方長,可是哪裡有這麼多的來日方長等着他。
即使世事如此。
這一次,無論如何他也不要放手了。
//
夏油傑睜開眼的時候,看到的是天花闆慘白的燈光。空氣中混合了血腥氣息,還有酒精的氣味。
這裡還有另外一個人的呼吸聲,他扭過頭,隔壁病床上似乎有個熟悉的身影。
被結界封印前的記憶湧入腦海,雖然視線逐漸變得模糊,但他還是看到了。
和他有着相同外貌,相同術式的次人格,在...尖銳的疼痛透徹心扉,他無法去回憶那些細節。
他無比清晰地認識到,渡邊身上的傷痕都是他造成的。
他一直想要保護的人,卻被他傷得最重。
夏油傑翻身下了床,身上正在輸液的留置針因為他的動作,被強行扯開,在空中劃出道道血線,濺上隔簾。
但他絲毫不覺得疼,拽開隔壁床的隔簾,他看見渡邊臉色蒼白,安靜地躺在床上。
在寬大的病床上,她是那樣的瘦小,夏油傑伸手探上她頸部,手指上傳來血管跳動着的觸覺。
這樣脆弱的,修長的脖頸,他一手便能完全掌控。
多麼諷刺,偏偏是這樣脆弱的人,在那樣的時候,居然擋在了他的面前。
還好她現在完好無缺地躺在這裡。
還好她還活着。
慌亂的氣息慢慢被撫平,夏油傑竭力維持着平靜。
強行掙開針頭的手上,留下一個尚未閉合的血洞,血液湧出,染污了她的脖頸。
他抽出病床旁邊的紙巾,換了另一隻手,仔細而輕柔地擦去渡邊脖子上的血迹。
将渡邊病床的隔簾拉回原來的位置,夏油傑坐回自己的床上,蒼白的天花闆太過炫目。
他單手捂住了眼睛,咧出一個難看的笑容,無聲地嘲笑着什麼,指尖用力得泛白。
隻有風穿堂而過,一切重歸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