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安禮陰沉着臉:“在想怎麼跑嗎?”
雪沛呆滞了一瞬,立馬搖頭:“沒有。”
“那你笑什麼?”
蕭安禮雙手背在身後,陰恻恻的:“說,你在笑什麼?”
雪沛吞咽了下:“我、我……”
他隻不過是想到了裝死後的快樂生活,等風頭過去,找機會溜進皇宮,把那顆寶石帶走,該有多麼幸福!
“無妨,”
蕭安禮揚起嘴角,突然露出一個堪稱和煦的微笑:“不必說了,朕明白。”
——這心悅自己,但是害羞腼腆的少年,定是因為能和心上人同屋而眠,控制不住滿腔的雀躍,竟然,偷偷在笑。
想來也是,剛才在鬼市外面,一開始還滿身警惕,不惜和自己動手,等面具摘下露出容顔時,就笑得那樣開心。
蕭安禮的喉結動了動。
他很久,沒有見過這樣無憂無慮的笑了。
以至于恍惚了下,懷着恻隐之心,将人放在自己身邊,借着磨墨的借口,能讓彼此多待一會兒。
看着那呵欠連連,卻又強撐着不舍得睡的模樣。
還蠻有趣味。
隻是——
蕭安禮的目光,落在對方微顫的睫毛上。
不行。
不能就這樣說出來,他不想聽見雪沛向自己表明心意。
有些……不太忍心。
蕭安禮生硬地扯過話頭,故意講出誤解的話,說雪沛是為了逃跑。
果然,對方立馬否認。
他在心裡長歎一聲。
“别想着跑。”
既然說出口了,就把話給落實。
蕭安禮并不是真的想給雪沛拘在身邊,隻是對方身上那股若有似無的香,以及磨墨時均勻的聲響,居然令他的頭痛逐漸緩解,煩躁的思緒也平靜下來。
那麼,是得給點獎勵。
“叮鈴鈴……”
一對銀色的小鈴铛晃動,發出清脆的聲響。
雪沛傻眼:“陛下,這是……”
從哪兒拿出的玩意?
“好看嗎,”蕭安禮說着,還輕輕晃了兩下,“算你今夜磨墨有功,賞的。”
屋内燭光昏暗,銀色的小鈴铛上布着精巧的花紋,細細看去,還鑲嵌了紅色的瑪瑙,隻是都藏在凹陷裡,所以看不甚清,隻是動起來的話,有種流光溢彩的美。
還、還挺好看。
雪沛已經下意識地接了過來,摸了摸,擡頭沖蕭安禮笑:“給我的?”
“嗯,”蕭安禮和顔悅色,“給你的。”
反正等人醒來,他早已離開,這點小玩意兒就當個念想。
——雖然他也沒想明白,雪沛為什麼會把狐裘給賣掉,大概是太缺錢了吧?
蕭安禮心中微歎,而雪沛已經欣喜地捧着那對鈴铛,上看下看,很喜歡的樣子。
這時他才發現,雪沛的手長得很好看。
修長,漂亮,沒有突出的粗大骨節,也不過分纖細,指甲修剪得圓潤幹淨,指腹泛着粉意,居然連點薄繭都瞧不見,看起來,仿若月白的荷花瓣。
似乎是一雙沒吃過苦,也沒拿過筆,拿過刀劍的手。
他不由得想起第一次見面,扣住對方手腕的感覺,那點滑膩别扭的觸覺太清晰,以至于蕭安禮喉嚨都有些癢——
“你預備戴哪裡?”
蕭安禮輕飄飄地換了話題:“還要縫在衣襟上嗎?”
“不啊,”雪沛快樂極了,“我又不是狗,怎麼能戴那裡呢。”
他說着就撩起袖子:“哎呀,可是我手上已經有東西了。”
蕭安禮目光下移,那白皙的手腕上,繞着一圈細細的紅繩。
雪沛想了想:“算了,我先帶回家再說吧,謝陛下賞賜……”
“腳上。”
微啞的聲音傳來:“戴腳踝上。”
那怎麼行呢,雪沛下意識地要反駁,這樣走路的時候不就叮當作響,多麻煩。
“大齊民間有言,小孩兒晚上睡眠不好,就在腳踝處系上鈴铛,翻身時的動靜就能吓跑夜哭郎,第二天早上給鈴铛扔掉,以後就能夜夜安眠,再不受噩夢所驚。”
蕭安禮很溫和的樣子:“如何?”
雪沛的動作頓了下。
他覺得蕭安禮說的,有點道理。
并且對方語氣放得很輕,像在哄人似的,滿是蠱惑。
可他又不是小孩呀!
這鈴铛也完全舍不得扔!
蕭安禮看着他把鈴铛緊緊地扣在掌心,糾結踟蹰的樣子,終于沒忍住,偏頭笑了。
雪沛問:“陛下,你笑什麼呢?”
蕭安禮眸光清淺,以手抵唇,輕輕咳嗽了聲。
想說笑你笨,怎麼别人講什麼都信,也想說笑你太過癡情,把賞賜的鈴铛看得這般寶貴珍惜。
罷了。
話說出口,卻是另外的冷漠模樣,很是嫌棄。
“笑你這都舍不得丢……窮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