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雪沛是被花香叫醒的。
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昨晚的宦官已經在旁邊候着了,殷勤上前:“公子醒了?”
雪沛不太适應被這樣叫,但此刻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外面:“什麼東西這樣香?”
“您看看就知道了。”
換完衣服洗漱的時候,對方還在旁邊笑道:“公子不必擔憂家裡,陛下已經派人連夜趕回,把情況交代過了。”
雪沛“哦”了一聲,放下心來,隻是不免疑惑,這亂石堵路的情況,究竟需要在外面住多久呢?
屋内暖融融的,那股清香一直萦繞着,惹得雪沛想了好一會,螢火蟲本來就是以花蜜為食,喜歡甜的,所以這會兒迫不及待地就想出去看。
他從沒聞過這麼好聞的花兒!
等全部收拾好,雪沛小跑着過去推開門,皚皚白雪映入眼簾的時候,他不由自主地瞪大眼睛。
庭院内,是幾株開得正好的臘梅。
天冷,雪還沒化,漫天的潔白中,臘梅的綻放太漂亮了,雪沛扭臉問:“我昨晚經過的時候,這裡沒花呀!”
“清早的時候,陛下吩咐種的,”對方笑盈盈的,“說是公子瞧見了,一定喜歡。”
雪沛的心跳得快了點,這話沒錯,他喜歡極了。
他飛快地跑下台階,虬曲的樹枝上還有殘雪,嫩黃的花瓣已經完全綻開,清香浮動,沁人心間。
“好看!”
雪沛看了又看,回頭笑了起來:“怎麼看都好看!”
他太高興了,吃完早飯又坐在屋檐下,捧着臉欣賞臘梅,旁邊是烤着的碳盆,懷裡是暖手的手爐,雪沛這大半年的時間,去過許多的地方,可從未見過如此美,這樣香的臘梅。
可能也是因為,梅花都是冬天才開,而在雪沛的記憶裡,他很少見過冬天。
直到天色漸暗,蕭安禮才姗姗而來。
他先是看見雪沛,正抱着手爐啃梨子,屋檐下擺了一整排捏出來的小雪人,高矮胖瘦各個不同,看着就手藝平平,實在醜。
“陛下?”
走近了,對方才發現自己,笑呵呵地站起來:“臘梅真好看!”
當然,這可是蕭安禮好容易才得到的品種,連宮裡都沒移植過去。
他就這樣站在臘梅旁邊,身披墨色大氅,沒甚麼表情地看過來:“知道朕在想什麼嗎?”
雪沛把啃完的梨子扔掉:“嗯?”
“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蕭安禮淡淡道,“朕覺得這句詩,配這花,很好。”
還有一句,他沒有說。
那就是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蕭安禮不認為自己是來約見雪沛,所以把這句抛之腦後,隻覺得能和這小騙子說說話,挺放松的。
雪沛很贊同的樣子:“陛下文采真好。”
他雖然不認字,但和大多數人一樣,敬仰會寫詩作詞的讀書人。
蕭安禮眯起眼睛看他:“你沒聽過這句?”
雪沛搖頭:“沒有。”
蕭安禮頓了頓,把頭偏過去:“……算了。”
說話間,他已經走了過來,和雪沛立在屋檐下,擡頭看蒼青色的低垂夜幕:“在這裡住了一日,感覺如何?”
雪沛想了想:“挺好的,東西都很好吃。”
蕭安禮輕聲:“還有呢?”
“沒有找到冬筍,”雪沛繼續,“倒是發現了幾顆栗子,陛下要嘗嘗嗎?”
他指着碳爐:“已經熟了。”
蕭安禮看着那隐在炭火間,焦黑得如同小石頭似的栗子,短暫沉默了下:“不必了……要陪朕喝點酒嗎,暖暖身子。”
昨日他就說過了,西域進攻了上好的葡萄酒,色澤很豔麗,充盈着怡人的芳香。
可雪沛還是搖頭:“不了,我有手爐子,不冷的。”
就不用再靠喝酒來暖身子了。
再說了,晚上貪杯的話還得起夜,雪沛鑽進被窩就不想出來,實在痛苦。
話音落下,他感覺蕭安禮看自己的表情,有點複雜。
很嫌棄似的。
幹嘛經常拿這種表情看自己呢!
雪沛也不樂意了。
可蕭安禮已經大踏步地走下台階,聲音很冷:“這梅樹留着也沒什麼用,砍了罷。”
雪沛:“啊?”
他慌張地跟在後面:“幹嘛砍樹呢?”
蕭安禮冷笑。
“當柴火燒了,給你暖手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