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贓俱獲之時,便也是當年真相揭穿之刻。
可未想到,那車隊裡竟然已經混有了那女人的眼線,個别人眼神狠厲,甜钰對這種隐藏暗處的陰毒視線幾乎有本能的警覺,她察覺不對之時,急忙找了借口讓丫丫回去一趟,一來丫丫不會陷入險境,二來也能告訴三爺的人情況不對。
那些眼線自然不會分散人手跟着丫丫,隻會更加留意在自己身上,果不其然,在半個時辰後,他們便暗中動了手。
先是驚馬,一路狂奔起來,饒是甜钰做好了心理準備,這般突如其來的變故,還是讓她吓得魂不附體。
馬車夫努力馭着馬,車隊人馬也開始混亂起來,不少人在毫無所覺時被身邊人輕松抹殺,自顧不暇,哪裡還管得了甜钰。
但她憑借着本能,在最後一刻跳出了馬車,幾下翻滾,堪堪抓住了那些崖邊雜藤,阻止了自己墜入懸崖的命運。
那已經是一種極限了,她從未想過自己有一日會有這般力氣,将自己生生拖回了地面。
而驚馬車架自然已經沖向山崖之下,崖邊還有因撞擊到亂石而散落一地的木架。
車隊人馬還在混亂對抗着,很快,黑衣人也入了局,那些人頃刻扭轉局面,開始有人朝着一身血污的甜钰靠來。
也就是這時,三爺的人馬終于出現,将那些随隊之人全數剿滅,擊殺了個别黑衣人,又生捉了剩下的。
在那般情況之下,已經辨不出誰不該殺了。
甜钰就這般撿回一條性命,那時她腦子其實很懵,隻是下意識護着自己的小腹,有種劫後餘生的不可置信之感。
她自然是知曉此番行動可能伴随着危險,但她既然已經選擇了這條路,便也絕無後悔的道理。
甜钰看着山崖下奔湧的波濤,輕撫着小腹,突的生了些對自由的強烈向往。
既然這般想讓她消失,那她便‘消失’如何?
自己若隻是受了些傷,恐怕那人還會找些借口,為那些所謂的太平粉飾,自己如果消失于此,這幕後之人恐怕再無翻身的餘地了吧...
三爺的人開始布置着事發之地,而甜钰則被安置在了京都附近的一處宅子裡。
每日都有人同她彙報情況,她倒是也未曾想到範轍竟親手将自己的妻子送去了審判,不過她沒得死刑,也不算太出乎自己的意料。
她被告知此地關押皇室罪人,多為女眷,雖是寺廟但門口也有重兵把守,并不是一個可以随意進出之地。
甜钰幾乎冷笑,這般苟延殘喘着,從榮華富貴到一無所有,不過,還不夠...
那人現在還以為真的殺死了自己,至少以為自己同娘親都敗在了她的手下,甜钰怎麼可能放任她有這般的想法,自己的消失,自然是為了能給她更沉重的打擊。
甜钰打定主意,一定要想辦法見一見她。
三爺果然是有些神通的,一月後,大皇子竟親自登門,告訴甜钰,他可以幫助自己。
甜钰起初是不信的,他怎麼可能幫自己?他同丞相府的關系那般密切,就算範轍大義滅親将自己的夫人送進了罪人之寺,他也沒有立場幫助自己去給那人最後一擊。
“相比頹勢盡顯的臣子,本殿更看重冉冉升起的新星。”
那是厲無憂對她說的話,那人一身明黃之色,眼中是對權利的勢在必得。
甜钰并不在乎他同三爺之間有着怎麼樣的交易或是盤算,但那一刻,她卻不能自已地想起了那個強健身影,一心遠離派系鬥争之人,她覺得自己很是惡劣,但她已經走在了這一步,她沒有退路了。
她就是這般卑劣,她天生就是這般卑劣之人...
甜钰接受了他的幫助,但她也在極力忽視掉他眼中對自己的那種濃烈興趣。
像是被盯上的獵物,她很是不舒服,但快了,此事了斷,她再不會出現在京都了。
所以,當她瞞天過海來到那女人面前的時候,毫無意外地看到了她震驚的表情。
她原本那般奢華富貴的,可一頭青絲被奪,穿着幾乎被洗到發白的齋衣,一點脂粉都沒有,蒼老而醜陋,活像隻套了層皮肉的惡鬼。
但很快,她的神情變得癫狂起來,她看着甜钰,大罵着賤人。
“你為什麼還不死?為什麼陰魂不散?為什麼要來找他?為什麼要來破壞我的生活?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我不想殺你的...真的...你都那般髒了,怎的還有臉去讨要說法?你該去自盡的,好歹還有個全屍不是?哈哈哈哈,你那般美又如何?還不是一灘爛肉,一團污泥!”
‘啪!’
甜钰沒有一絲手軟,她狠狠扇在了葉羅心的臉上,對方一臉怔愣,接着甜钰又是一巴掌。
甜钰沒有停手,直到對面那人的臉頰腫大如豬,她才停了手,滿意地欣賞着。
“叫夠了?清醒了?”
“對了,等你死後,我回丞相府,想來弟弟妹妹們應該會很吃驚吧,你說,他們這般天真純良,這般愚蠢易騙,會不會被我輕輕松松給玩死呀?”
甜钰甚至勾着笑,眉眼間竟是溫柔嬌媚。
“你...你...你要做什麼?”
她想要上前,卻被護着甜钰的侍從給攔了下來。
“你還活着,背靠着大樹了,我也已經淪落這般,你...你還要如何?”她眼色渾濁而無力,青紫的眼睑,已經昭示着她枯萎的生命。
“自然是,傷害那些你中意之人,中意之事罷了。”
甜钰收了笑,看着她。
葉羅心狠厲着眉眼看她,臉上火辣的難堪同心中慌張比起來,此刻竟都顯得微不足道。
可很快,她靠着房柱,頹然而坐,眼裡隻剩下死灰般的慘淡。
“我在這兒過得生不如死,腦子時暈時醒,本以為是瘋了,可清醒時,卻又似從未有過的清醒,倒是讓我想通了許多事。”
她擡頭,眸眼裡的渾濁似有實質,她看向甜钰:“你恨我,你的确該恨我,可這一切真的隻有我的錯嗎?你覺得我今日這般田地,不在他算計之中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