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開始,油脂桶被随意地放在木頭後邊,當木頭相壘,搭出房子框架的時候,它們就被轉移到了臨時的棚子裡,由人輪班看守,所有人都信誓旦旦,表明自己盡職盡責,再者,沒人看到他人有偷竊之舉——而法爾法代也證明了并非有人監守自盜,這讓整件事的走向頓時變得撲朔迷離起來。
“怪了,難不成是有鬼?”
“您這話說的……我們自己不就是鬼魂嗎?”
“臭小子,你就不能意會!我的意思是有看不見的東西把咱們的油給偷了!”
“——說不準呢?”
法爾法代說:“某種看不見的東西把油給竊走了。”
他話音剛落,赫爾澤就舉了舉手,她蹙着纖細的眉,低聲道:“……大人,我以我的名義起誓……克拉芙娜這幾天一直跟在我身邊,她……”
“嗯?啊,你誤會了,我沒指她。”法爾法代說:“倒不如說,是她給了我點靈感。”
于是當天晚上,他選擇了跟着農人在田邊的簡棚子中過夜。陪同的人還有被維拉杜安踹過來的阿達姆——維拉杜安倒是想自己來,但是圭多在閉關,而赫爾澤下午就回磨坊去了,隻剩下他一個說得上話的人,為了防止有什麼緊急事務,他就留在來城堡裡。
阿達姆罵罵咧咧,攬起袖子,忙前忙後地又是生火,又是燒茶,除了他們倆,今夜值守的隻有一個叫烏裡亞的中年人,他是性格腼腆的那一類人,在阿達姆拒絕他慢吞吞的幫忙後,也不生氣,而是轉頭去雜物堆那邊翻出了獸皮縫制的披風,請法爾法代披上。
“我說,今天不是我當值的日子。”
阿達姆用鉗子扒拉了一下木頭,陋棚——顧名思義,這就是個棚子,頭頂是薄木闆和草,而周圍也蓋得馬虎又湊合,為了能随時看得到田裡的情況,面朝田地的那一面是敞開的,因此要想抵禦寒冷——不論白天黑夜,都必須燒柴,聽着柴火剝剝的聲音,把自己烘得皮膚發燙。
“所以?”
“我再怎麼說今晚也是陪您出來了嘛……您看,這算不算我提前把班值了……”
法爾法代不是第一次見識盜賊會騎驢下坡的本事了,不過,敢當面和他算績效,不得不說,阿達姆此人臉皮真是厚比城牆。
“看你今晚幹的好不好。”法爾法代斜睨他一眼,和所有黑心老闆一樣,沒給實際承諾。阿達姆聽了之後也不以為意——沒事,大不了今晚叨他一晚上!
盡管他如果叨得太煩了,也是會被法爾法代送一套頭疼腦熱小禮包的。
烏雲蓋在莫名顯得幹癟的黑月亮上,寂靜流連在田野之中,掠過夜空夜禽有着一雙發光的眼睛,遠遠看去,像兩顆被抛起來的珠子。
“哎,所以到底是什麼東西在偷油?”阿達姆閑不住,問道。
“我不知道。”法爾法代頓了頓,在阿達姆開始嘴賤前說:“姑且算是個想法,現在先等着。”
讓人摸不着頭腦的一句話,他們需要等待什麼呢?遠方,窸窣的響動,為風搖頭晃腦的稻草人,外加什麼動物的凄厲叫聲,鬼影幢幢,冥土,在人心上開鑿出一個用于容納恐懼的凹槽……為了應對漆黑的夜,田邊的稻草人脖子上挂了幾盞馬燈,燒灼着黑暗,逼迫其退讓開來……
“快到去巡邏的時間了。”烏裡亞說,他起身,去拿巡邏的裝備。
夜間巡田需要遵守的規矩良多,要一件不落地将長袖麻衣、長褲、綁腿、系帶靴子、綁手以及帽兜麻鬥篷穿上,把渾身裹得嚴嚴實實,防止皮膚暴露,舉上火把,帶上刀、弓箭和裝有火蘭花的工具袋。兩人結伴去巡田,而且速度必須快,不能拖拖拉拉,其餘人留守,有什麼事好相互照應或去尋求支援——陋蓬旁有搭有類似瞭望台的一個三米高的小平台,有事的時候會點起火把,警示城堡或磨坊那邊的人。
至于誰能第一時間發現異常,不睡覺的領主對此有話要講。
“等等,你們平時巡邏都隻有三個人?”
他對着已經穿好衣服,準備去巡邏的阿達姆和烏裡亞提問道。
“三到四個,大人……下半夜會過來另外三到四個人換班。”
“假設你們都去巡邏,我上瞭望台上呆着,不會有人偷偷進陋棚?”
“瞭望台既可以看到田邊的情況,也能随時看到棚子——望得一清二楚,大人,您上去看看就知道了。”
怪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