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優并不想回家,聽母親訴說什麼呢?不過是抱怨她太忙于工作,倏忽了與前任的關系維系;或是她就不該待在上海企業裡,N大物理系進到W市重點高中教書輕輕松松,在蘇南算是頂級體面女兒了。
無趣,吳優常覺得,人可以世俗,但不能庸俗。
陳宴看着吳優吃得津津有味,想起延平路那新開的一家W市口味的私房面館。就問她回上海可以抽空去吃,嘗嘗那的拌馄饨和綠豆湯正宗不。
吳優應了,順便用手肘碰了下李執,“要不要去?叫上兔姐、琢子一起。”
“行。”李執沒當回事兒,點了點頭。
小樓窗外蟬鳴地綿長,蕭薇心想,局面真熱鬧啊……
是在結賬的時候,陳宴才确認,吳優帶過來的這男的,來者不善、意有所圖。他是習慣地掏出手機掃碼的,吳優和李執晚到,坐在外側。
李執也要付錢,他笑了笑,帶着點調侃:“我大老遠專門過來,不就是來扮演吳優男朋友的麼?哪有男朋友在,讓别人請客的。”
是啊,今天還沒過完,他們還可以假裝戀愛。
吳優擡眼看了下他,整個晚上李執話不多。甚至中間還出去打了會兒電話,好像他的外貿公司有個單子貨期臨時有點問題,他其實挺忙的……
陳宴伸手想拍一下李執的背,“跟悠悠,我們是二十多年的情誼,不是外人。”
李執攬着陳宴的肩膀,似乎也挺熟絡:“是啊,以後咱們就是自己人。”
蕭薇心說,行,你倆挺好磕……
吳優最讨厭拉拉扯扯、糾纏不清,她不懂,也沒有多少錢,為什麼兩個男的突然較真搶着買單。真挺婆婆媽媽的,在這耽誤事呢,待會兒還得走兩個小時的高速。
不得不說,這一桌子人屬她最鈍感……
她壓了下陳宴的手機,下巴朝李執揚了下,“讓他結吧,我們還着急回去。”
陳宴不可置信地放下手機,過了一陣兒,他才讪讪地把手放回口袋裡,捏緊了一張硬紙,那是剛剛他和李執交換的名片。
時間仿佛又回到大四那年的春節,鞭炮聲中,母親告訴他,吳優戀愛了。電視上的節目鑼鼓震天、歡天喜地,卻又突然好像靜音了……
江南的冬天帶着濕冷的氣息,蔓延多年,和此刻八月悶躁的暑熱混雜在一起。
對吳優,陳宴相識得太早,又相知得太晚。
蕭薇站在陳宴旁邊。燈光灼眼,灑在他肩膀,竟然有絲蕭索的感覺。忍不住拍了怕陳宴的肩膀:“想開點,橫豎總得撒手的。看她找個比自己帥的,總比找個磕碜的好。”
“有比我帥麼?”陳宴忍不住扭頭對着沿街的玻璃櫥窗照了照,開始自我懷疑。
蕭薇哈哈大笑:“不分伯仲,行吧!但人家倆更配……”
陳宴順着蕭薇努嘴的方向看過去,吳優在樓下的飯店對外檔口排隊,要打包點剛出鍋的玉蘭餅。
這家的玉蘭餅金黃酥脆,餡料軟糯,她自小就愛吃,回上海就吃不到了。
李執拿着鑰匙在旁邊閑閑地等她,兩人間隔着幾米的距離,并沒有聯系也沒接觸。但在人群裡,總給人一種感覺,這倆人是一對兒……
吳優拿好食盒,在李執眼前揚了揚手,“走吧,打道回府!”
她不知道自己裙擺漾開的樣子,像暗夜裡盛開的白玉蘭。
是在坐上車的時候,吳優說:“我給你發個小紅包吧?感謝今天全程幫忙。”
李執發動車子,懶得理她,不鹹不淡地說:“那你發兩百吧,我權當去橫店體驗生活了。”
挺會拿話噎人的……
吳優好像不太會觀察人情緒,或者說,她有時隻按自己的安排行事,是挺霸道一女的。低頭自顧自得在微信對話框給他轉賬了一筆。
下一個路口紅燈的時候,吳優忍不住補了一句:“收了吧,怎麼好讓你來我家請客。”
李執想,吳優這人有時候是挺沒勁兒的。他有點理解為什麼前任會跟她分手了。
他把旁邊的手機翻開看了一眼,一個奇怪的數字“1334”。
“為什麼是這個數兒?”
“正常老朋友的話,我是應該給高意昆包2000禮金的,但是出于惡心他的考慮,我隻包了666。這筆預算剩下1334,我也沒處兒用。”
李執噗呲樂了,他又覺得吳優真是個妙人。一個有着自我邏輯的機器人。
所以她那不薄的一疊紅包,是因為有零有整啊。真夠損的,怎麼不幹脆裝點硬币進去?
吳優才不傻呢,花大錢給前任随禮的事,她才不幹,就是這麼刻薄!
夜色裡的山水成黑黝黝的蔓延一片,好像晚風夕陽裡的飛鳥燈塔都是很遙遠的事情了。
在她轉頭望向湖面的時候,臉上終究漏出一絲不知是疲倦還是留戀的神情。
李執皺了皺眉頭,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到車子上了高速,才明白那是什麼。他想起聽李琢說過吳優挺忙的,不經常回w市。
“你回w市不順便回趟家看望父母麼?”
黝黯的車廂裡,吳優愣了下。但李執專心開車,沒看清她的神情。隻聽到她有點淡漠的聲音:“我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