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優倒是喜歡直來直去的說話方式。她扭頭看了李執一眼,他自己公司也挺忙,對朋友的大事小事還挺上心,精力真好。
她今天紮着高馬尾,幹淨利索地站在旁邊聽他倆談着這些細碎的生意。李執的心念動了下,她并不像起初以為的高高在上,雖然目标遠大,但也耐心十足。
“你去沒去過下遊供貨商工廠?”
“???沒有。”吳優有點迷惑。
“想不想去看一下,我們環滬的一個普通的織物工廠,怎麼運行、人員、倉庫、供應鍊管理……不是坐在辦公室分析,真實地感受下業務怎麼運轉的。”
李執隐約感受到吳優的低落迷茫,她在職業上找不到目标了。大公司的競争機制把她訓練得像一條奮力的鲶魚,卻又在失去方向時無法停下回環。
吳優确實在權衡一些東西,她有一條路,就是轉型更偏向業務側的崗位。她時常也在懷疑自我價值,自己做的那些ppt,真的能指導到真實業務麼?
“行啊,把我拐過去感受業務,是想挖我?”
“升職失敗,又想吃我們小公司的回頭草了?您這大佛我們可養不起。”
隻是想給她散散心,換個思路,找點啟發。但說出口的話,必然是帶刺的。
“才不是,我們大公司還可以無息貸款。如果去你小公司,連錢都沒處借。”吳優也習慣了,還記得車上的仇。
“是,我絕不會借錢給你的。”李執笃定地說。
真厲害,倆人嘴這麼硬,吃螃蟹估計都不用剝殼。
落了座,食材都是現捕撈的,不需要加太多佐料,已是鮮香入味。吳優和琢子坐在一起,發現她這陣入職忙,臉都瘦了。幾個女孩嘻嘻哈哈地,約好待會兒去湖邊吹風露營,打打牌或者直接躺平曬太陽。
中間琢子接了個電話,然後起身繞到對面的李執身旁耳語。李執擡頭看了眼她帶着手套的吃貨樣,指了指座位讓她回去,自己先下樓了。
吳優扭頭問:“什麼事啊,你哥怎麼不吃了?”
“我媽在附近蘇州市區見朋友,正好過來看看我們,順便吃飯。”
吳優從窗戶往外眺望,看到李執陪着一位氣态溫雅的老太太過來,旁邊還有一位年齡相仿的男士,隐約和她是一對愛侶。
李家的親情關系也很奇怪,看兩人的距離姿态,給吳優的第一感覺:李執跟母親倒是沒有很親密。老太太一進門就跟跑出來的琢子抱了下,李執反而是和後面那位男士在閑聊。
李執的母親叫顧秀青,沈家姐弟跟她也是老相識了,大家起身介紹了一圈。吳優沒有猜錯,琢子果然是那種在母親身邊很惹人疼的孩子,用熱毛巾擦了手,起身去和媽媽、叔叔一起吃飯。
吳優對這種熱絡有點陌生,不知怎麼的,一陣晃神。
李琢特意拉過吳優,之前實習的時候,跟母親念叨過很多次,基本每周打電話都會提到她的無憂姐姐。顧秀青很是喜歡,她喜歡讀書好的女孩子,就像她自己的女兒,也符合她祖上的家風。
顧秀青出身書香門第,是h洲當地的名族。從晚清民國起就進士舉人滿門,是久遠流傳下的底蘊。這是吳優後來才了解到的。
但不需要這些背景信息,單是看她談吐和衣着,就知道是有恬淡志趣的人。吳優仿佛有一點明白,顧秀青确實更喜歡女兒,甚至原因也似乎可以理解。
李執和李琢是兩種人。難怪她和李琢做朋友,會以為她在和美幸福的家庭;而陳宴又說,李執是有過家破人亡的經曆的。
顧秀青一行人去了隔壁包廂,李執又坐回來吃飯。中間阿誠把樓下現摘的無花果和石榴拿上來的時候,他又去隔壁照看了下,囑咐了兩句。
吳優想起了她的哥哥吳率,她想起在自己家,父母眼裡先看到的永遠是哥哥,然後眼角才是她。
她突然有點同情李執,雖然他不夠精英、花心渣男,但對家人是沒話說的。李琢住在他買的房子裡,沈南雨還說過他剛費了幾百萬買回老宅修葺。
可此刻他坐在那慢條斯理地吃飯,吳優竟然覺察出一絲落寞。
吳優的理性評價,既冷漠,也客觀:李執這個人,大約是不适合談愛的;但做朋友和工作夥伴總歸是夠格的;如果做家人,那簡直是滿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