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出門逛逛,演了半天,是該歇歇了。踏出家門挽着的手就立即松開。
午後的街頭,兩人走在青石闆巷子裡。吳優穿了件米色的牛角扣毛線衫,戴了頂堆堆帽,私下裡是有點可愛的小女生模樣。
許是異樣的環境釋放了平日拘謹的天性,蹦蹦跳跳、張頭探腦,路邊的一樽石雕或是一灣清潭都能讓她探究半天。
李執在後面不急不緩地跟着,這裡的一切他都太過熟悉。景緻并不在眼底停留,隻追随着前面時動時靜的女孩。
有時候隔得遠一些,有時候又堪堪隻差一兩步的距離。連影子都偶爾疊在一起,印在青苔漫生的古街上。
歲末的水鎮,陽光掃過斑駁灰磚,靜悄悄地,仿佛隻有風居住在此處。吳優卻少見地突然驚呼一聲,像一隻駭住的獸。
李執身材高大腿又長,猛跨兩步就能一把将她撈進懷裡,低頭看她緊張漲紅的臉:“怎麼吓住了?”
“好像有蛇……”他低頭看,長長一條閃着銀色的粼光,不過是褪去的皮。
“白天沒事,它們怕人,隻要别太晚來水邊草裡玩……”
就勢把人在懷裡箍緊,挺有意思的。自己像條蛇一樣愛扭來扭去,倒是還怕起來了。
“放開!”吳優緩過來,為剛剛的烏龍而窘迫。
更為頭頂的青天白日急眼……她和他,好像從來沒有在天光下擁抱過。
李執環着她的腰不肯撒手,穿的什麼啊,毛茸茸地像隻貓亂蹭。整個人被遮在他黑色大衣裡,推拒不開、口不擇言:“你再這樣,我就告訴你媽了……”
“怎麼告?說你不是我老婆?你在我媽面前不是挺乖的,特怕被拆穿?”
“街上有人,這不是你長大的地方?好多人不都認識你麼?”
“我摟我自己媳婦兒不行?”
吳優确信,他是有點子無賴在身上的。
腦海裡有個疑慮萦繞不散:“李執,你是不是因為你媽特喜歡我,才跟我在一起的?”
李執低頭看她,松開手臂不再玩鬧,讓人出去。什麼腦回路?現在還流行包辦婚姻?
她這個人怎麼永遠從收益出發考慮問題?職業病?
“你閑着沒事少動你的腦袋瓜,多想多錯!”他邁開長腿将她甩到身後。
什麼人啊,正說着話呢就走了!吳優才不會去追他。幹脆原地找條藤椅屈膝靠着,把臉伏在腿上曬太陽。
李執扭頭看人沒跟來,閑閑地走了一段路,自覺挺沒趣的。折返回去:“又不怕蛇了?”
故意吓她……
“你不是說白天沒事?”
“我說什麼你就信什麼?”
“嗯。”
隔了幾分鐘,兩人都沒有說話。遠處的市聲傳來,吳優恍惚間覺得像雨夜催眠的背景音。
她閉着雙眸,卻知道李執仍在身前。因為他把她的光遮住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使壞。
“那我說,我本來沒想在26歲結婚,即使我媽病情等不及。你信麼?”
李執撂下句突兀的話,不再多語。吳優在心裡來回掂量,一字一句像溪水中的浮葉上下蕩着。
她垂下的一隻手臂無聊地劃拉了幾下,仍不掀動眼皮。
李執覺得她這樣子實在滑稽,像在假扮一個盲人,戲精上身。彎腰攥過她一根小手指,并不狎昵,完全是打趣心态。
吳優并未如意料的甩開他,倒是反手扣住李執的手掌。
指尖來回滑蹭幾下,摩挲着他的手指,作孩童态認真問:“你手上戴的什麼呀?”
李執琢磨着她這明知故問的語氣,女人着實花樣多,也逗她:“跟我太太的結婚戒指啊……”
“那這枚呢?是跟哪個女人的?”
她輕輕撥弄了一下,似乎漫不經心地随口一問。
“不是女人。”李執想起來很多舊事,把另外一隻手伸進她發根。“這是我父親過世前交給我的。”
“嗯。”與預設不一樣的答案,突然有點懈怠。仿佛竭力翻過一座山,卻發現山的後面,并沒有什麼。①
“為什麼上次不告訴我?”
上次?她有問過麼?李執在腦海搜羅,像在潑墨的陰雲中尋一道閃着金邊的縫隙。
“你想聽?以後慢慢講給你。”最終還是按下不表,隻回握了下她的手。
回到老宅正值晚飯,顧秀青沒讓阿姨燒菜,她想自己親手做給孩子們吃。
下午李琢陪她去鎮上的老相識那打麻将,說起兒子兒媳,老人舒心的笑直達眼角。這一年是她過去這二十年過得最順心的時節。
李琢看着母親眉開眼笑,心情有點複雜。她是親眼見證,哥哥和優姐兩人是多麼不對付的。
可擡眼又見兩人一同回來,走在曲折的遊廊上。下台階時吳優挎過李執的胳膊,十分自然。
琢子想起兔姐的話,着實有點毀三觀……喬靓說:這倆人需求互補,幹柴烈火,早晚會成為‘床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