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會結束後,傅知許回了住處。謝長歡到時,一屋三人都在等她。
墨竹一見她,就開始收不住話,“謝護衛,少爺遣我去找你來一同用晚膳,可我找了許久都沒找見,院中婢女說你早出去了。你快來!少爺給你留了好多美味。”
詩會第一日,陸先生為給學子們接風洗塵,特地備下晚膳,亦是方便他們互相交流,所以傅知許三人都是在一處用的晚膳。
至于墨竹所言,那些晚膳是傅知許另外安排侍童單獨備下的,謝長歡想到她塞滿了糕點蜜餞的肚子,婉拒了他的好意。
“墨竹,我方才已吃過點心,暫時不想用膳,多謝你和公子了。”
傅知許見她偷偷揉腹部的動作,眼中溢出笑意,“長歡,你可是去逛園子了?”
“是的,公子。蘭園景緻的确超凡脫俗,山水相依、曲徑通幽。”謝長歡内心腹诽,點心也相當好吃。
隔壁學子與傅知許同行返回住所,他邀請傅知許晚間交流學識、探讨問題。不過須臾,傅知許與謝長歡打了聲招呼後,和墨竹一起往隔壁走。
他一走,暗六飛快暴露本性,“頭兒!頭兒!可把我憋壞了!主子在時,我都不敢大聲說話。”
謝長歡心中所想卻是,明明她和傅知許,一個是無情護衛,一個是溫柔公子,可為何暗六壓根不怕她,反過來卻對傅知許畢恭畢敬。
也是,傅知許是主子,是衣食父母。
“怎麼?”一看暗六極欲傾訴的模樣,她便知耳朵恐要遭罪。
“頭兒,你不知道,我今兒可高興了!墨竹去西院喚我時,可把暗七嫉妒死了。嘿嘿——暗一哥哥他們全都豎起耳朵聽,别以為我沒看到!”
“還有方才的詩會,主子可真厲害!那麼多人呢,可頭名是我們主子,那個白胡子老頭……對!陸先生使勁誇他。”
“主子是沒什麼表情,可是把我的臉都誇紅了,墨竹竟損我沒見識。”
從暗六斷斷續續的、不着調的講述,以及對傅知許的仰慕中,關于下午的情形,謝長歡已了解得七七八八。
詩會分隊進行,每人賦詩一句,再合成一首詩。其實頭名是傅知許所在的那支隊伍,可惜暗六心中唯有他才華出衆的主子。
有此結果,謝長歡并不意外,畢竟平日裡在知言苑書房中,那些零零散散的詩稿,她或多或少也見過一些。
傅知許稱得上盛京世家公子之首,家世顯赫、才華橫溢。
入秋後,天黑得早,今夜無月,烏雲密布,這雨怕是要下了。院裡早已打燈,侍童不知去向,隻偶爾能聽到隔壁書生倒吸涼氣的聲音。
亥時未至,墨竹從屋裡跑出來,“謝護衛,隔壁那書生好多問題,少爺讓我來同你說,你先回去,這兒有暗六就行。”
暗六也催促着謝長歡回去休息,此處無他要緊事。
謝長歡待着亦是無趣,便踏着夜間潮氣回了東南角院落。剛進院門,秋雨淅淅瀝瀝地落了下來,這雨明日是否會停猶是未知。。
禾落眼尖,朝她喊:“姑娘,你回來啦!幸好你沒淋濕,雨來得突然,許是會越下越大。”
謝長歡的屋内,桌上擺放着一碟顯眼的酸棗糕。
禾落見她望着桌子,了然大悟。“姑娘,這是拂柳姐姐端來的,我都沒見過這東西诶。對了!”她一拍腦門跑了,謝長歡不明所以。
一小會兒之後,禾落端着碗熱氣騰騰的姜茶進屋,“姑娘,這也是拂柳姐姐叮囑我在竈上溫着的,她想得可真周到!姑娘你快趁熱喝,祛祛寒。”
很明顯,拂柳是懷瑾派來的人,倒是貼心。
謝長歡喝下姜茶,又讓禾落嘗嘗酸棗糕。她扭扭捏捏地,可沒抵過好奇,小心翼翼地撚起一塊。
“啊!好辣好辣!”禾落的臉忽地紅了起來。
謝長歡連忙給她倒了杯水,沒想到小丫頭吃不得辣,“禾落,抱歉啊!我不知你不能吃辣。”
禾落灌下一大杯水,才稍稍緩過來些許,“不怪你的,姑娘。這吃食味道出奇的好,要是不裹辣椒會更好!”
“這蜜餞名為酸棗,是雲州特産。”
“雲州?是很遠的地方嗎?”
“是啊!離盛京城很遠很遠。”
謝長歡的思緒又飄回了那座雲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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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謝長歡醒來時,窗外依舊伴着滴滴答答的雨聲,真是适合賴床的一天。她在床上磨蹭了好一會兒後,又睡了個回籠覺。
禾落給她送來洗漱用水時,天都放晴了,院裡靜寂無聲,聽說是都去詩會了。
今日是蘭亭詩會的重頭戲,彈琴賦詩。她也帶着禾落去湊湊熱鬧,說不準能趕上雲顔的場子。
彈琴賦詩是今歲陸先生首創的詩會環節之一,共分為五場,分别由五人彈奏五首曲風各異的曲子,要求是曲畢詩成。半刻鐘後,考官會對答卷考量打分,前四場分别逐出一位頭名,第五場則是前面頭名的角逐比拼。
而最終的勝者,可得到陸先生的舉薦信。世人皆知,陸先生門生無數,得此機會定能一飛沖天。
謝長歡到時,前兩場比賽早已結束。
第三回合即将開始,雲顔在席間淨手。侍童示意開始,琴聲铮然響起,如寒珠落玉。
昨日,在謝長歡指點曲中薄弱之處後,雲顔獨自苦練。此刻,琴音于她的指尖輕盈暢達地流瀉而出,與之前相比已然是雲泥之别。
一曲“桃花醉”,令在場衆人仿佛置身于一望無垠的桃花林中,縷縷沁人心脾的酒香亦随琴音而來。無人喧嚣,皆沉醉于美妙的意境之中。
曲畢,好些人仿若醉了,難以睜眼,而醒來的學子皆拾筆作詩,靈感手到擒來。
半刻鐘後,侍童收取上來的答卷厚度遠超前兩場,緻使考官們審閱的時間大幅延長。
結果出來後,由陸先生宣布此場頭名,是傅知許。
陸先生悠然撫胡,爽朗大笑,“哈哈,傅小生此詩絕妙……絕妙啊!風拂枝頭花微顫,?似與知己訴心曲。?老夫不得不猜測,前兩場你有藏拙的嫌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