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應城的夜更是冷肅。
祁懷瑾輪了言風的值,安靜地守在謝長歡隔壁。今夜無月,無景可賞,祁懷瑾便無言呆坐了一夜。
直到隔壁傳來窸窸窣窣的響聲,他快速敲響了謝長歡的門,“謝姑娘,我是懷瑾,你還好嗎?我可否進來?”
“懷瑾公子,請進。”
謝長歡這一覺睡得極為踏實,一是因為昨日消耗過多,二是這幾日急着趕路根本沒時間休息。經過一夜,除了包紮好的手仍有些酸痛外,再無其它不适,而且她感覺體内有一股暖流,在充盈着她的軀體。
祁懷瑾進屋時,謝長歡已換好了衣裳,是他特地準備的,一套茶花紅點繡長裙,很适合她。
“謝姑娘,你身子可好些了?”
謝長歡面色紅潤,與往常無差别,可祁懷瑾始終放不下心。
“多謝挂念,我并無大礙,還未謝過懷瑾公子前來營救,謝長歡在此謝過。”
謝長歡給祁懷瑾鄭重行了一禮,後者卻有些不高興,這般疏遠的關系,他一點都不喜歡。
祁懷瑾面帶肅色,“謝姑娘,我真心将你當作朋友,所以前來,你不必如此客氣,也不必有負擔。”
所以懷瑾是專程為我而來嗎?謝長歡心想。
若是真的,這份情誼,于她而言有些重了。可是懷瑾似乎很不喜她同他道謝,變臉變得比六月的天還快,可除了道謝,她也不知能說些什麼,着實愁人。
祁懷瑾見謝長歡有些局促,想着許是自己臉色不太好,又立即轉移了話題。“聽傅丞相說,謝姑娘此次是去了慕城,在下聽聞前些日子正是慕城的姻緣節,不知謝姑娘可有去賞玩?”
“有的,慕城的姻緣節很是壯觀,以後懷瑾公子若是有機會的話,也可以去看看。”
“是嗎?聽謝姑娘這般誇贊,倒真讓我有些好奇了。”原來她真的去了,是和傅知許一起嗎?也是,我這是在說什麼廢話,她當然是和傅知許一起過的姻緣節。
祁懷瑾内心一片憤懑苦澀,此時的謝長歡更是又給他來了一重擊,“懷瑾公子,不知我家公子現在何處?他可有傷到?”
謝長歡關心傅知許的傷勢是理所應當的,傅知許可是她付出性命也要保護的人,而這話聽到祁懷瑾的耳朵裡,就不是那麼回事了。
“傅大少爺無礙,我帶你去見他吧。”哪怕再怎麼酸澀的情緒無處可發,祁懷瑾也必不會對着謝長歡發洩,隻能認命地帶她去見傅知許。
其實,昨兒夜裡傅知許便想強闖,可是祁懷瑾将謝長歡安置在了内院,而傅知許和暗衛們隻能在外院休養,内院有隐閣之人層層把守,問即是“非少主之令不得進”。
至于祁懷瑾本人,不是在地牢,就是守在謝長歡隔壁,傅知許哪可能找得到他。祁懷瑾唯一的私心,也隻敢在謝長歡昏睡時使。
謝長歡沒見過祁懷瑾這般情緒多變的模樣,也不好多說些什麼,隻是拒絕了他的好意,獨自出門尋人了。而徒留在原地的祁懷瑾,則開始懷疑人生,反思有失體統的行徑。
方才忘了問,這下進了院子,謝長歡才知她是在應城府衙的内院,問了個恪盡職守的隐閣部下,才順利地摸到了傅知許的住處。
此時,暗一正在院子裡守着。在昨日的那場厮殺中,暗衛們都受了不輕的傷,唯有暗一,隻添了些皮外傷,但也是慘不忍睹,連臉上都留了幾處淩亂的血痕。
傅知許本來是讓暗衛們都好好養傷,不必來他這裡,他最擔心的還是謝長歡的處境。雖然隐閣的人說無礙,但沒能親眼見到的話,他始終無法安心。
更何況,長歡是被懷瑾帶走了。
傅知許從未如同那一刻一般,意識到手中權勢的重要性。暗衛們負傷,而隐閣部下人數衆多;他雖是傅家大少爺,但是太子派來的人全都聽命于懷瑾。
可他,隻能等。
謝長歡不在,暗一身兼重任,他也十分擔心,突然看見謝長歡好端端站在院子裡,暗一欣喜極了,“頭兒!”
這一喊,可把謝長歡吓了一跳,暗一平日裡就是個悶葫蘆,哪裡見得到他這個樣子。屋内的傅知許和墨竹也聽到了暗一的喊聲,很快地沖到院子裡。
傅知許沒顧得上君子禮節,面容焦急地詢問着:“長歡,你身子可好?”
祁懷瑾是這樣問,傅知許也是如此,謝長歡又耐心地重新回答了一遍,“公子,我身上無傷,當時雖然形容狼狽,但那些人根本沒能近我的身。”
“那就好,那就好。”傅知許懸了一整夜的心終于落到了實處,長歡好好的,真好。
遭逢驟臨的恐懼,于惶惶間,傅知許心意漸明,頓感醍醐灌頂。謝長歡于他而言,是很重要的人,他好似懂了傅夫人說的話。
待回到盛京,他會好好和長歡相處,會争取讓長歡也對他動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