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底本值休沐,故而傅知許在從四方驿館出來後,便直接回了傅宅,隻待晚間時入宮參加朝賀宴,謝長歡也要同行。
酉時,傅知許和謝長歡從傅宅出發,前往四方驿館,這次爾朱弘沒作妖,乖巧地跟着爾朱勒上車、進宮。
可是,在爾朱弘從面前經過時,謝長歡聞到了一股極淡的藥味,有南星、香附、萊菔子,貌似還有橘紅之氣,但她不能确定,不過這位羯族的九王子看來是有先天的哮喘之症。
使臣隊伍浩浩蕩蕩地穿過青琅大街,抵達皇宮午門外,接着步行前往保和殿。
傅知許和謝長歡跟在爾朱勒和爾朱弘身後,那兩人在小聲交談,傅知許聽不清,可謝長歡聽得明明白白,爾朱勒又在苦口婆心地勸好動的草原小霸王,在晉朝皇宮裡要知禮,萬不可莽撞。
爾朱弘則是懶散得不行,看着像是聽進去了,實際上有沒有還真是未知,他嫌宮道漫長,慢下腳步來和傅知許說話。
“傅大人,要走多久才能到?本王子累了。”爾朱弘鼻孔朝天,爾朱勒氣得扶額。
傅知許如實回答:“回九王子,約莫一刻鐘後就能到了。”
爾朱弘撇嘴,“你們晉朝皇宮真大,不像我們羯族的王帳,想去哪都能騎馬。”
傅知許笑容溫和,“下官聽聞羯族王帳坐落在若水河畔,沃野千裡,風景秀麗,是一大奇景。”
“那是!”爾朱弘笑容明媚,自豪得不行,他見傅知許稱贊草原風光,便開始吹噓自己的王子大帳有多麼豪華,甚至連帳内懸挂着他十二歲那年親手獵到的黑熊皮之事,都告訴了傅知許。
爾朱勒對這率性天真的九王弟沒眼看,但隻要不惹是非,也随他去了。
傅知許對爾朱弘所說的都表示認可,後者的興緻愈發高昂,連對一言不發的謝長歡,他也來了些許興趣。
“傅大人,先前見你時,跟在你身後是個黑衣少年,怎麼這下換了個姑娘?”爾朱弘好奇地問道。
謝長歡見這位略有些聒噪的九王子将話題移至自己身上,也不在意,這人和傅知琛的性格有得一拼,毫無心眼,純粹是多話。
“九王子,這位是下官的護衛,那位黑衣少年也是。”
爾朱弘滴溜着眼珠子,滿眼新奇地打量着謝長歡,“姑娘雖然長得比我們羯族的草原明珠還要美麗,但是你真能保護傅大人嗎?”
謝長歡不說話,傅知許上前,“九王子,謝護衛很厲害。”
“是嗎?”爾朱弘的語氣飽含質疑,但沒一絲惡意。
說話間,一行人抵達保和殿,晉朝皇帝接待外族使團的宮殿。宮女和内侍們早将殿中準備妥當,鮮果、美酒、佳肴已陳列于案桌之上,隻待賓客入席品鑒。
殿内賓客已至三成,陸續有人正在趕來,傅知許和羯族使團入座後,傅伯庸也到了,随行的是傅知琛。
他一見到傅知許和謝長歡,就笑嘻嘻地跑到他們身邊,“哥,謝姐姐~我要和你們坐一處。”
謝長歡小聲問道:“你怎麼來了?”
傅知琛端正坐下,捋了捋衣袖,“我沒見過羯族使團,便央着阿爹帶我一起來了,阿爹要我乖乖待在你們身邊。”
少年人對萬事都充滿好奇,羯族人不過是長得比大晉人粗犷高大些,除此之外,無别處不同,而且這朝賀宴,和宮中其它宴會一樣,都是無趣得緊。
一刻鐘後,皇帝攜着皇後、太子,以及兩位皇子和元華公主入席,衆人行正禮,一一見過諸位貴人。
羯族大王子和九王子出列,立于保和殿正中心,誠摯感謝皇帝陛下的款待,并獻上羯族王為晉朝備的朝賀禮。
酒過三巡,爾朱弘坐不住了,爾朱勒一不留神就被他鑽了空子。他之前被侍從布倫盯着,隻飲了兩杯果酒,但并不影響酒壯慫人膽,況且爾朱弘從不是個歇得住的。
“陛下,聽聞晉朝能人武将衆多,能否請您派人和我比試一番?我實在是心癢。”爾朱弘睜着一雙漆黑發亮的眼睛,興緻勃勃地向皇帝請求。
皇帝哈哈大笑,“這有何不可,不知九王子想和誰比試呢?”
縱觀全殿,與爾朱弘同歲的不過爾爾,謝長歡、晉纖月,再就是比他小上幾歲的傅知琛。晉朝官員不會推出個比爾朱弘年紀大的人上場,萬一被人說以大欺小,可得不償失。
爾朱弘也在殿中掃視,沒找到合适的人,他本來是要選傅知許的,但在方才和傅知許聊過以後,他決定不選這人欺負了。
爾朱勒見爾朱弘找不到人,才放下了懸着的心。殿中之人,哪個都禁不起他這初生牛犢不怕虎的九王弟揍,要是把人打傷了,都不知如何收場。
爾朱弘有些失望,結果同樣的初生牛犢傅知琛登場了,“我來!”
謝長歡、傅知許、傅伯庸三人都瞪大了眼睛,謝長歡趕緊拉住已經站起來的傅知琛,咬牙切齒地說:“你在幹什麼!”
傅知琛見謝長歡臉上的怒氣,他有些想退縮,可是不行!這麼多人呢,他不能給傅家丢臉!
“陛下,草民傅知琛,願意和九王子比試一場。”傅知琛擡頭挺胸,勇敢無畏。
“好!不愧是傅家的少爺,有乃父之風!”皇帝隻覺得傅知琛是個有膽量的少年人,根本不知道他完全不是爾朱弘的對手。
傅伯庸強顔歡笑着,應對周圍同僚的奉承,而他的内心:小兒狂妄!
皇帝都發話了,傅知琛不上也得上,爾朱弘倒是頗為不忍,這人才到他胸高,怎麼可能打得過他。
“喂,傅知琛是吧,本王子不和你打,怕把你打哭了。”爾朱弘真心實意,想要傅知琛主動認輸。
這傅知琛哪能忍!
褪去嬰兒肥的臉裝出副老成模樣,“九王子不必擔心,知琛有一戰之力。”
内侍們将殿中礙事的物件清理,給傅知琛和爾朱弘騰出比試的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