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上場,對面而立,一人皮膚白皙、竹清松瘦,是正兒八經的富家少爺,一人膚色黝黑、孔武有力,是草原孕育的男兒,爾朱弘敬佩傅知琛的果敢,決定待會給他留些面子。
内侍聽從皇帝示意,一聲“開始”後,兩人動了。
傅知琛習武不過半年,招式不足,但足夠靈活,他整日裡在傅宅西院和暗六暗七閑鬥,還真被他琢磨出一套逃跑的方法,此時也正好用上,爾朱弘很難碰到他半片衣袖。
爾朱弘很生氣,“傅知琛,你怎麼總是躲?直接上啊!”爾朱弘習的是羯族最傳統的格鬥戰法,擅長近身搏鬥,且他力氣大,戰鬥力更是強上不少。
因殿中衆人皆看着這場打鬥,傅知琛隻能硬着頭皮上,反正最多就是受點傷,他想以快取勝,一掌拍向爾朱弘的胸口,奈何人小手不夠長,被爾朱弘給躲開了。
爾朱弘戲谑地“啧”了聲,傅知琛面色漲紅,閃到爾朱弘身後欲偷襲,結果被爾朱弘率先察覺,給了他一個始料不及的過肩摔。
傅知琛疼得倒吸了口涼氣,他撐地站起來,示意再來。
爾朱弘本想就此草草結束,可對方竟如此樣固執,他沖過去抱住傅知琛的腰,想要故技重施,傅知琛才吃了虧,自然不會讓他如願,用手肘給了他重重一擊。
爾朱弘痛得狠了,把傅知琛摔到地上,想覆上去再給他一拳,他怒火中燒,全然沒注意要打的是皮嬌肉嫩的小少爺的臉。
傅知琛眼中充滿恐懼,他俊俏的臉要沒了。
千鈞一發之際,爾朱弘突然像是被什麼給擊中了似的,不受控制地往後倒去,跌至厚重的織毯之上,傅知琛也暈暈乎乎地站起來。
他離爾朱弘那麼近,看到了從爾朱弘身上掉下的杏仁,可這杏仁是何人射出的,在場無一人發覺。
謝長歡捏了捏手指,松了一口氣。
皇帝見此,順勢結束了這場比試,“兩位都是少年英才,有賞!”
傅知琛被賜予了一把削鐵如泥的寶劍,爾朱弘的賞賜則是一匹日行千裡的汗血寶馬,皇帝送禮送的都是心頭好,兩人歡喜地謝恩,忘了比試時的不愉快。
傅知琛往坐席走,目不斜視,他都察覺到阿爹銳利的眼神了,回府肯定會被罰。傅知許瞟了眼他,見他行走間無絲毫不适,也無奈地不說話。
那便隻剩下謝長歡了,“謝姐姐。”
謝長歡知道傅知琛沒受大傷,但此等場合确實是為難他了,她關心地問道:“沒事吧。”
傅知琛小幅度地搖頭,“沒事,就是背上有些疼。”他的衣裳有些磨損,發髻也亂了。
“走,我們去找宮人上藥,再換件衣。”謝長歡想他的身上會有淤傷,得趁早上藥才能少遭點罪。
在和傅知許說過後,謝長歡帶着傅知琛悄悄出了保和殿,尋了個小内侍帶他們去專供賓客換衣的宮殿。
殿裡,爾朱弘也想出去看看,他覺得腰間被打到的地方好疼。
内侍為爾朱弘引路,正好撞見了在室外等待的謝長歡。“謝姑娘,你是在等傅知琛嗎?你們待會也等等本王子。”
等不及謝長歡回答,爾朱弘跑進了隔壁,他的侍從布倫緊随其後,殿中隐約傳來爾朱弘痛呼的聲音。
謝長歡摸了摸鼻子,應該不至于吧。
傅知琛動作迅速,很快由内侍幫忙着上好了藥,精神抖擻地在謝長歡面前晃來晃去,他躲着内侍,悄聲詢問:“謝姐姐,那個杏仁?”
謝長歡垂眸,“嗯”了一聲。
得到肯定的回答,傅知琛呲着個大牙樂,“謝姐姐,還是你對我好~”
看他心情好起來,謝長歡不留情面地教訓道:“你的武功差得遠,以後千萬不要莽撞出頭。”
傅知琛一點不在意她的訓斥,嬉笑着應好。
談話間,爾朱弘出來了,他别扭地說:“傅知琛,剛剛在殿中本王子沒想揍你臉的,幸好有人阻止了,不然大王兄肯定要罵死我。”
傅知琛擺手,“九王子不必歉疚,比試受傷很正常,而且您很厲害。”
“嘿,是吧,本王子也覺得自己很厲害。”聽到誇贊的小霸王變得分不清東西方位,緊挨着傅知琛和他傳授武功技巧,兩位半斤八兩,但讨論得熱火朝天。
爾朱弘的侍從布倫從身後追上來,“九王子,您的藥瓶又給忘了!”
布倫遞過來一烏黑瓷瓶,表面粗糙,形狀怪異,謝長歡覺得異常眼熟,因為清和苑寝卧中的箱籠内正有幾隻平分秋色的瓷瓶,是甯遠的手藝。
神醫甯遠,一手銀針活死人醫白骨,得萬萬人追崇,卻甚少有人知曉他是個愛燒瓷的癡人,可惜手藝慘不忍睹,神醫裝神藥的藥瓶盡是千奇百怪。
眼前這隻瓷瓶的主人,除了甯遠,謝長歡不做他想。
難怪初見這位九王子時,有股極淡的橘紅藥香,是有草腥味的青黛将橘紅香蓋住了,這是甯遠親自研制的治療急喘的藥方。尋常醫者以火盛為由,常以苦寒藥醫治有喘症的患者,而甯遠改進的藥方極為溫和,更有良效。
所以,這位羯族九王子是甯老師的患者,謝長歡隻覺有緣,卻不知緣分遠不止于此。
“诶,快給我,我又把師父的寶貝瓷瓶給落下了,幸好沒丢!”爾朱弘把瓷瓶寶貝似地揣入懷中,布倫沒脾氣地說:“小祖宗啊!哪裡是瓷瓶重要,下次可千萬别忘了!”
爾朱弘點頭,“知道了,但是有布倫在,肯定丢不了!”
師父?甯老師是九王子的師父?那是……我的師弟?謝長歡心裡百轉千回,沒想到甯老師行醫治病的足迹不僅遠至羯族腹地,還收了個羯族九王子為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