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光秃秃的龍骨橫亘在大殿之間。沒有撚金蛇蛻遮蔽,即便龍骨身長九丈,也失了往日的風采。
大殿内牆壁上栩栩如生的壁畫,一條威風凜凜的飛蛇騰雲而升,燎陽人載歌載舞為之慶賀,而這龍骨好似一條被盡數挑去魚肉的魚骨,任人擺布。甚至還不如供桌之上神像的披帛熠熠生輝。
薛見微端詳了片刻龍骨,疑聲道:“那日給龍骨披上蛇蛻的是何人?”
尊長道:“此次當選的巫祝。”
“人呢?”
“我已命人嚴加看守審問,娘子要見巫祝麼?”
“暫時不用。”
大殿内天光陰沉,并未将龍骨蒙塵,薛見微繞着龍骨轉了一圈,竹子的紋理鑲嵌着黑色灰塵和金色的碎屑,忍不住伸出指頭蹭了一下龍身。
這出其不意的碰觸驚得周遭的人連聲高呼制止,“萬萬不可!”就連面色将将平複的尊長也不由得捶胸頓足,仰天長歎,“天要亡我!非我之罪也!”
狄沛小聲提醒,“隻有祭過登仙台的人才能觸摸龍骨,不然會被神靈視為不敬。”她轉身揚聲平息衆人的驚呼,“不知者無罪。”
就連脾氣溫和的阿钿也惱怒萬分下了逐客令,“登仙台不歡迎無禮之人,請你們速速離開!”
薛見微置若罔聞,她搓起指尖,些微的粘膩感帶着一點熟悉的味道,絞盡腦汁思索也回憶不起這點似曾相識的味道究竟來自何處。
忽而,她瞥見大殿供桌上黃銅的酒器,索性上前撈起供桌上的器具聞了聞,一股銅器的腥臭。
尊長以為薛見微要拎起酒壺喝酒,幾乎要昏死過去,“快住手!不可失了禮數。”
“你們都不敢親手摸一摸,如何能得知事情原委呢?”薛見微不免奇怪,“那蛇蛻不是金子制成麼?披在龍骨上怎會一股銅器的腥臭?”
尊長面色古怪,半信半疑湊近龍骨一嗅,“确實異常。”
臨近午時,登仙台日頭正毒,光流似熔金瀉地,灼氣如赤練繞梁。天空的一輪金光猶如從後羿的弓箭下逃脫而來。
答案呼之欲出。金色的碎屑是黃銅箔紙,黑色的灰塵則是燃燒的硫磺,而龍骨為了不變形,定期會用魚膠浸泡,蛇蛻丢失之時正是日中,陽光照射下,即便非撚金制作的龍衣也可以發出金子的光彩,比如黃銅,加上一點燃燒的煙霧缭繞,上演一場金蟬脫殼不是難題。
這個法子很是拙劣,如何能以假論真呢?
薛見微擡眸定睛在神像身上金光燦燦的披帛,神像的披帛在一縷陽光的照拂下,投下波光粼粼在供桌上。
到底是波光的粼粼,還是蛇蛻的鱗片呢?
薛見微負手而立,高聲道:“我知道蛇蛻在何處。”
“還請娘子速速告知!吾等感激涕零無以言表。”尊長神色匆匆朝薛見微一叩首,幾乎是以頭嗆地表達謝意。
尊長一叩首,大殿内剩餘的零散之人跟随尊長的手勢,朝薛見微叩拜,将狄沛吓了一跳,她單手一戳薛見微的胳膊,低聲叮咛,“休要惹事。”
“我要你拿一樣東西來交換。”薛見微一拱手面對尊長行了一禮,“您放心,倘若今日我走出這間大殿無法交出蛇蛻,您随時可以将我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尊長心領神會,目露鄙夷之色,“想要多少錢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