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出了登瀛樓的門,就見天邊最後一抹餘晖也墜入江底,江面上來來往往的花船亮起星星點點的燈,遠遠望去若繁星墜江。
蕭閑見蘇元意的目光一直落在江上,就低聲問,“娘子想去江上一遊?”
蘇元意搖頭,“我們先回去吧,婆母和公爹許久不曾見你,他們都很想你,盼着你回去呢。”
蕭閑聞言也不再勉強,隻是小聲嘀咕了句,下次要帶你出來玩的話。
蘇元意正扶着蕭閑要上馬車,身後忽而響起一道清麗婉轉的聲音,“妾見過蕭世子,蕭世子今夜不是要在登瀛樓大宴賓客嗎?怎麼宴席還未開始,蕭世子就要離席了?”
蘇元意回眸看她,那人似是才發現她一般,但并沒有同她說話,隻是微微欠身行了一禮,也沒有問蕭閑她是誰。
蘇元意将目光移向蕭閑,他沖她讨好似得笑了笑,蘇元意收回目光,擡腳上了馬車坐下,她靠着車窗靜靜聽着外面的動靜。
“我要同我娘子回府,你陪他們好好玩,賬記在我頭上。”
蕭閑說完這句話也沒和她再多糾纏,就揭開車簾上了車,他一落座就抱上了蘇元意,下巴擱在她的肩上,輕聲解釋,“她是暮瑤,周耀他們幾個喜歡,因而我每次宴請都會叫她作陪,但我和她沒什麼,隻是覺得她小曲唱得不錯。”
蘇元意輕笑,“明明是你喜歡,還要推給周耀他們。”
蕭閑沒有說話,擱在她肩膀上的頭像小狗似得輕輕蹭着她,溫熱的呼吸落在她的肌膚上讓她有點癢,明明是天寒地凍的冬日,可她卻覺得這狹小的車裡熱急了。
“娘子冤枉我。”蕭閑擡起頭,影影綽綽的燭光落在他俊美的臉龐上,那雙烏黑的眸子愈發閃耀奪目,眼中的炙熱仿佛能将她融化,“我喜歡的人隻有你一個。”
他低頭吻上她的唇,帶有甜膩氣味的幽香将她完全包裹,躲不開,逃不掉。
蘇元意攬上他勁瘦的腰身,瞧着塗有油彩的車頂,昏昏沉沉地想着,今夜,她會不會有個孩子呢?
臘月二十八,宮裡的貴妃娘娘生了,皇上龍顔大悅,下旨大赦天下,而這次被釋的名單中就有蘇元意的弟弟蘇添。
整個新年,蘇元意都在期盼着弟弟回京的日子,這日,蘇元意還未醒就被蕭閑興沖沖地搖起來了。
“娘子,弟弟回來了。”
蘇元意睜開睡眼惺忪的眼睛,一時間,她的大腦一片空白,不知作何反應。
蕭閑笑呵呵地問,“娘子是高興傻了不成?”
蘇元意回過神來,忙問,“我弟弟現在走到哪了?”
“他昨夜就入京了,我安排他在我名下的一座宅子先住下了,娘子,你要去看看他嗎?”
“好。”
國公爺和國公夫人自知道蘇元意的弟弟蘇添被釋後,就說要接蘇添住在定國公府,可蘇元意覺得弟弟若是住進定國公府,難免過于惹人注意,不如先放在外面的宅子裡住着,也方便弟弟養病。
蕭閑帶着蘇元意趕到時,蘇元意站在月洞門下就看見弟弟正笑嘻嘻地在院子裡玩樂,人瘦了,也黑了,但看起來卻很健康,隻是往日聰慧的眼睛裡如今是笑呵呵的傻意。
“添弟。”蘇元意輕聲喚了一聲,趕來的路上,她一直在擔心蘇添會不會已經把她忘了,但萬幸他還記得。
蘇添聽見聲音回頭看他,黑乎乎的眼睛霎時亮了,“姐姐。”
蘇元意頓時紅了眼,把人抱在懷裡好一頓哭。
待她心緒平緩後,方把人放下,奶嬷嬷帶着他去吃飯,蕭閑則握住她的手低聲安撫道,“弟弟已經接進京了,不怕沒有大夫治不好他的病。”
這段時日蘇元意想了很多,蘇添若真的治不好了,她也不會就此懈怠放棄,蘇家哪怕隻剩她一人,她也會查明真相,還蘇家一個清白。
蘇元意撲入蕭閑懷中,“謝謝你。”
“謝什麼?我們是一家人啊。”蕭閑傻笑着,“等以後我再想想辦法把嶽母也接回來,娘子就能一家團圓了。”
蘇元意心頭一顫,眼淚噴湧而出,打濕了他的衣襟,在蘇家獲罪的日子裡,她曾想世上沒有一人是她的救贖,她隻能靠自己。
可現在,她好像找到她的救贖了。
“怎麼又哭了?”
蘇元意擡起頭,“蕭閑,謝謝你。”
他救了她,救了弟弟,救了蘇家每一個人,她會用她的一生報答他。
“好啦,别哭了。”蕭閑動作輕柔地為她拭去眼下的淚水,“再哭妝就花了。”
蘇元意陪弟弟一起吃了午膳後,方同蕭閑一起乘馬車回府,回去的路上,蘇元意聽見外面似有喜樂之聲,她掀開窗簾一看就瞧見一戶人家的門前挂滿了紅燈籠,來往賓客絡繹不絕。
蘇元意一時有些好奇,順口問道,“這是誰家結婚了?”
“戶部侍郎的三公子。”
蘇元意放下窗,想了想,問,“是剛從通州提拔上來的周大人?”
蕭閑拉着她的手把玩,眼眸被垂下的眼睫遮掩看不清神色,“是他。”
蘇家被判之日,朝中一衆與父親交好的官員皆被打為同黨,或斬首,或流放,因此朝中一時間多了許多空缺,而這位周大人就是被皇上禦筆輕點提拔上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