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元意下了馬車,隔着淅淅瀝瀝的小雨看見宅院門口站着一位錦衣華服的俊美公子,上挑的狐狸眼隔着雨霧凝望着她,她一時竟有些分不清他究竟是人,還是聊齋話本裡蠱惑人心的鬼魅。
她移開視線想要當做沒有看見,可他就站在府門口靜靜等着她,容不得她忽視。
她福身見禮:“臣婦見過五殿下。”
司馬安勾唇一笑,“蘇姑娘似乎不太高興見到本殿下啊。”
蘇元意:“殿下說笑了,臣婦能在這兒見到殿下自是不勝惶恐,殿下天潢貴胄,臣婦帶罪之身,又豈敢對殿下不悅?”
司馬安擡眸看向朱紅色的木門,道:“蘇大人也曾是我的恩師,我聽聞蘇大人的獨子蘇添生了病,因而想着來看一看他,蘇姑娘不會不許我見吧?”
“幼弟能得殿下關懷,是他的榮幸,臣婦豈敢阻攔?”
蘇元意帶着司馬安進了宅子,往常她來直接去後院找蘇添就是,可如今因帶着司馬安就與他同在正堂等着。
下人們也知來了貴客,在帶蘇添見客前,又是整衣戴冠,又是細細叮囑的,把他打扮得粉雕玉琢,花團錦簌的方帶了出來。
可不過須臾間,就破了功。
蘇添一見到蘇元意就把所有的囑咐都忘到了腦後,癡笑着朝姐姐奔來。
“姐姐,姐姐。”
蘇元意彎下腰笑着抱起蘇添,而後對司馬安緻歉道:“王爺也看見了,我弟弟……他永遠也不會長進了。”
司馬安笑着朝他勾了勾手指,“蘇添,到我這兒來。”
蘇添雖然傻,但也怕生人,因而他并沒有往司馬安那兒走的意思,反而往蘇元意的懷裡縮了縮。
司馬安也不惱,反而從懷裡取出一新奇的小玩意朝他晃了晃,“蘇添,想不想要?想要就到哥哥這兒來。”
蘇添黑葡萄似得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司馬安手裡的小玩意,司馬安用手指扭了一下,那東西竟自個扭頭擺尾的動了起來,瞬間吸引了蘇添的所有注意力。
他掙紮着從蘇元意懷裡跳了出來,邁着小短腿去握司馬安手裡的東西,司馬安把東西給了他,順手又捏了捏蘇添軟乎乎的小臉蛋。
蘇添得了新玩具,興高采烈地蹲在一邊玩去了。
司馬安看了他幾眼,而後收回視線,道:“我記得蘇添從前甚是聰慧,盡得蘇大人的真傳。”
蘇添從前年齡雖小,可那股子機靈勁是藏也藏不住的,滿京師的人都說蘇家又要出一個神童,可蘇家的神童如今卻成了一個别人随便拿玩具一哄就去的傻子。
蘇元意:“殿下也說了是從前。”
司馬安忽而笑了,他懶散的往後一倒,可舉手投足間仍散發着天潢貴胄的貴氣,“我聽說蕭世子自身體恢複就日日在外花天酒地,夜不歸宿了。”
“世子孩子心性是愛玩了些。”
司馬安略一挑眉,忽而湊近她問:“這麼快就被他收買了?”
蘇元意别開視線沒有說話。
司馬安卻吃吃地笑起來。
“這可不像是我認識的蘇姑娘。”
蘇元意所有的耐心都已消耗殆盡,“五殿下,人您也見到了,臣婦是有夫之婦也該盡快回府了,恕我不能奉陪了。”
“急什麼?”司馬安笑問:“難道你一點都不想知道你弟弟的癡病是怎麼回事?”
“寒州苦寒,弟弟受涼高熱不退,因而得了癡病。”
“你信了?”司馬安悠悠起身走到蘇元意面前,“你也是出生顯貴的人家,如何廢掉一個人的手段,你知道的不會比我少。”
“怎麼偏偏就是你弟弟好巧不巧惹了風寒燒傻了?幼弟從前是何等聰明懂事的人,那種境遇下,他如何不知要顧全自己?”
蘇元意的心尖尖忽而顫了下,她想起了母親當初來信時的話,她說幼弟是因貪玩而惹了風寒,可……可幼弟之前明明是那麼懂事的人,家逢巨變,危在旦夕,他怎會貪玩?
司馬安瞧見蘇元意神色微變,笑得越發蠱惑。
“想起來了?”
蘇元意掐了下指尖,垂頭道:“我幼弟之事是意外,我不明白五殿下同我說這些話是何意。”
“蘇姑娘,蕭世子可沒有那麼簡單,你那麼聰明早晚會發現,他害了你弟弟,又裝作憂心的樣子接你弟弟回京,博你的歡心。”
“五殿下請慎言!我夫君對我的好滿京皆知,他舍身救我,心思赤忱,絕不會做出毒害我弟弟之事!”
“舍身相救?”司馬安輕笑一聲,淺褐色的眸子緊緊盯着你,“你又怎知這不是他做的一場戲呢?”
“五殿下屢屢污蔑我夫君,可有證據?”
司馬安笑得開懷,一雙魅惑的狐狸眼眯成了一條線。
蘇元意緊張得手都攥在了一起,她說不出自己的心情,不知自己究竟是想要知道所謂的證據,還是盼望着沒有這個證據。
他薄唇輕啟,兩手一攤,笑道:“證據嘛,沒有。”
說得理直氣壯,毫不心虛。
蘇元意:……
她就不該和這個瘋子多費口舌。
“五殿下,臣婦真的該告辭了,五殿下請自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