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閑在蘇元意的床前停下,垂下眼簾靜靜看着她,如瀑的烏發鋪散開來襯得她的小臉白若冷玉,他俯下身子指腹輕輕落在她的臉頰上,而後順着她柔軟的臉頰一路向下摸上她的唇。
他這幾日一直故意躲着不見她,以為可以壓下心中對她的欲念,可她的身影非但沒有淡去,反而越發頻繁的出現在他的心中,好似一刻都不曾離去。
他愛她嗎?他不承認。
他不可能會愛上仇人的孩子,他的祖父,伯伯叔叔,兄長,全都死在他父親手下,他和蘇家有嚼穿龈血的仇,他怎麼可能會愛她?
可她确确實實的影響着他,若是繼續放縱對她的感情,她早晚會成為他的軟肋。
不如……
他的手落在她的脖頸上,掌心下是她跳動的脈搏,強烈也微弱,強烈到它每一下的跳動都仿佛滾燙的炭灼燒着他的手,微弱到他隻有微微用力就能輕而易舉的按滅她的生命。
他掐着她脖子的手用力按下去,隻見她眉宇微微皺起,似是十分難受的樣子,他又仿佛被燙了一下似得連忙松開手。
白嫩的脖頸上多了一圈刺眼的紅痕,他緊咬着牙,告訴自己。
他不是舍不得下手殺她,隻是不能便宜她就這麼死了。
他要她比死還痛的活着。
夏夜短,還不到卯時,天邊就翻起了一圈魚肚白,蘭香喚起蘇元意如往常般為她洗漱更衣,蘇元意摸了摸脖子,有些不自在地問,“昨兒點的是什麼香?”
蘭香道:“是曹管家前兒拿來的,說是來自楚國的稀奇貨,就連宮裡的娘娘都用着呢,我聞着也不錯,小姐不喜歡嗎?”
“下次換一種吧,熏得我不太舒服。”
“是,我以後都不點它了。”
蘇元意去給國公夫人請過安後,問了幾句蕭閑的情況,就往客房那邊去,想着去勸勸他讓那幫朋友們都先各自回家去。
她剛剛給國公夫人請安時,大房的夫人也在,兩位夫人話裡話外都是讓她去勸勸蕭閑讓他把他那幫朋友散了,折騰了小一個月了,也該夠了。
蘇元意還沒走到客院,遠遠就聽見牆内傳來的絲竹之音,期間還夾雜着男子的笑鬧聲。
“小姐,世子這會玩得正暢快,小姐這會去掃世子的興,會不會惹世子厭煩?”蘭香有幾分擔憂地問。
蘇元意:“哪怕惹他厭煩,我做妻子的,也有規勸之責。”
定國公府的北邊有好幾座閑置的庭院坐落在竹林深深中用做客房,蕭閑和他朋友們住的這一間是最大的一座庭院,還有個極雅緻的名字——栖遲?。
院門口三三兩兩的小厮懶洋洋地靠在白牆邊,有一人見蘇元意來了,連忙招呼另兩人趕緊站好,他滿臉堆笑地迎了上來,“世子夫人怎麼來了?”
“我來見世子。”
“您跟我來。”小厮領着她進了院,一股濃烈的酒香夾雜着各式熏香的味道撲面而來,蘇元意用帕子掩了掩鼻,朝院内看了一眼,一幫人聚在一起似是在玩狀元籌,時不時傳來一聲高昂的叫喊聲,桌面上堆積着散亂的金銀,身後的丫鬟則時時備着美酒以便公子們享用。
蘇元意微微皺了皺眉,青天白日裡就在家中聚衆喝酒賭博……
她别開視線,索性眼不見心不煩。
“世子夫人,那邊人多污了您的眼,您在偏房等會,小的這就去喊世子過來。”
蘇元意進了屋坐下,下人們忙上了一盞涼茶,又端來降溫用的冰炭,如今正值炎炎夏日,她一路走來,身上早已出了一層細密的薄汗,因而将手邊的涼茶一飲而盡。
蘭香又為蘇元意添滿茶,一隻手給她打着扇。
習習涼風吹散了熱氣,蘇元意聽着外面或懊惱或欣悅的聲音,又喝了一盞茶,可蕭閑卻始終沒有來。
“世子夫人,勞煩您得再等一會了。”小厮匆忙進來賠笑道,“世子這會正玩在興頭上呢。”
“嗯,我知道了。”
蘇元意又等了一會不見蕭閑來,索性站起來推開窗往主院那邊瞧,可她的視線被一個石屏擋住了,什麼也看不見,她隻得又坐了回去。
約莫等了一個時辰的時間,蕭閑還是沒來。
蘭香早已按捺不住了。
“小姐,讓我去請世子吧,咱都等了一個多時辰了。”蘭香憤憤道,“世子又沒什麼要緊事,怎能讓小姐等這麼久?!”
蘇元意搖搖頭。
“不急,再等等。”
蘭香冷哼了一聲,把扇子一合,不平道,“小姐就是性子太好了!國公夫人都說了讓小姐管管他,小姐也該拿出夫人的款來。”
蘇元意心裡很明白,她嫁的人是蕭閑,與她過日子的人是蕭閑,助她救她的人是蕭閑,而不是國公夫人。
因而她會聽國公夫人的話打理内宅,規勸蕭閑,但也不會因此惹蕭閑不悅。
至于夫人的款?蕭閑寵她愛她,她是夫人,若是看她不順眼了,她一個罪臣之女不知有多少人等着要她的命呢。
“蘭香,慎言。”
蘭香見狀,也隻得憤憤不平地跺了跺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