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元意隻看了一眼就立即垂下眼簾不去看他,這場宴會百官雲集,後妃女眷不知凡幾,何況他還要時刻應對來自楚國的刁難,未必會注意到她。
“甯國使臣任達。”
“蕭閑。”
“見過大楚皇帝。”
皇帝笑呵呵地讓他們平身入座,看起來似是一團和氣。
任達!蘇元意本是低着頭,可在聽見任達這個名字時,蓦然擡頭緊盯着那位剛剛坐下的中年男子,她真沒想到竟會在這兒見到任達,陷害她父親的人中就有他的名字。
酒過三旬後,公孫越開口道:“從前隻在戰場上見過蕭家人,今日沒想到竟能在酒宴之上見到,真是一大樂事。”
蕭家世代為将,從來隻在戰場上拼殺,守衛疆土,可今日卻要不遠萬裡向敵國俯首求和。
蕭閑:“敢問你是何人?”
“在下不才楚國丞相公孫越。”
“哦,原來你就是變法的公孫越。”蕭閑站起來滿敬了公孫越一杯,“真是久仰大名。”
公孫越微揚着頭,神态頗有幾分倨傲,可下一秒他的臉色就變得鐵青。
“我這一路走來沒少聽楚國人罵你啊,大人您都做了什麼?怎讓楚國人對你這般深惡痛絕?”
“聽聞前段時間還有賊人當街行刺,啧啧,變法雖好,可若是太過,可沒什麼好下場啊。”
公孫越:“此乃楚國内政于你無關!”
蕭閑故作不解,“怎麼還生氣了?我也是擔心公孫大人的安危啊。”
“來!”蕭閑又倒了一杯酒,“我再敬大人一杯。”
說罷,他又用大家都能聽見的低聲嘀咕着,“下次還不知能不能再見到活的公孫大人呢。”
蕭閑身側的任達臉都吓白了。
皇上派誰不好,偏偏派這麼個人跟着他一起出使,這不是要他的命嗎?!
這莽小子不想活,他還想活呢!
任達連忙出聲打圓場,“蕭閑出身将門,不會說話,請公孫大人多擔待,武将嘛,都是粗人,和他們計較生氣,可不值當。”
蕭閑見任達說話了,又樂呵呵地坐回去了,一副完全不知道惹了多大禍事的樣子。
蘇元意暗自為他捏了一把汗,他平日裡在甯國不知輕重就算了,今日在楚國也不知收斂……
他是真不怕死啊。
“任大人這話是看不清我等武将了?”方詢冷聲道,“若沒我大楚鐵騎,任大人今日也犯不着來我們楚國和談吧?”
方詢話音剛落,立時就有武将附和。
“娘的,什麼粗人細人,待老子把大刀架在他頭上都得跪下叫大爺。”
“哈哈哈。”
任達一張臉白了紅,紅了白,背後的衣衫都濕透了。
他小心翼翼地問:“這位将軍是?”
“方詢。”
好嘛,他一句話又得罪了楚國鼎鼎有名的大将軍方詢。
蕭閑聽見這個名字,酒也不喝了,擡眸就朝他的方向看去,他本意是想見識見識這位在青州擊敗蕭家将的将軍是何模樣,可目光在看過去的一瞬間就愣住了。
酒盞“哐當”一聲落在地上。
他日思夜想的人就地坐在另一個男人的身邊,娘子,是他的娘子。
任達還想着怎麼着補,隻聽坐在他身邊的蕭閑猛地站起了身,吓得他摔了個屁股墩,以為蕭閑是要找他們拼命,顧不上屁股的疼痛,狠命拽着蕭閑的衣角,哀求道,“祖宗,活祖宗,您忍一忍,可千萬不能鬧事啊!您不要忘了咱來楚國的使命啊,小不忍則亂大謀啊,不過讓他們笑兩聲罷了。”
蕭閑在意的哪裡是他們的笑聲,他在意的分明是方詢身邊的女子。
蘇元意桌子的手緊了緊,她沒有擡頭就感受到了來自蕭閑的視線,炙熱到仿佛能融化一切。
她想過蕭閑可能會認出她,卻沒想到他竟在宴席上就不顧衆目睽睽,死死地盯着她,她毫不懷疑若非是任達一直死死拽着他,此刻,他已經奔到她面前了。
方詢的目光在他們二人之間梭巡,最後俯身在她耳邊問:“認識?”
蘇元意的心緊了緊,“我不認識。”
方詢聞言又看了眼蕭閑,那着金冠穿紅衣的青年恨不得将他撕了,這可半點不像不識的樣子。
上首的皇帝見鬧得差不多了,出言道:“好了,諸位愛卿都少說幾句。”
“甯國使臣都坐吧,任達是嗎?屁股摔疼了沒啊?可需請個太醫來看看?”
任達漲紅了臉,“臣無事,謝陛下關懷。”
任達說着又坐了下來,可拉着蕭閑的手卻一直沒松,生怕他這一松,蕭閑就惹出事來,他是怕了他了。
皇帝聞言目光又轉向還未坐下的蕭閑,問:“蕭閑是有話要說?”
蕭閑的目光依舊盯着蘇元意,聽見楚國皇帝的聲音,目光移了移又看向方詢,問:“方将軍,你身側的女子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