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光沖破烏雲照亮土黃色的大地,高高伫立的城樓下遍地的屍體,流淌的鮮血足以彙成一條小河。
背刀披甲的甯國将士穿過屍山屍海入了城,他們歡笑着,哭泣着。
終于赢了。
小兵抹了抹淚,“哥,咱們赢了,是不是可以回家了,我想我娘了。”
“是啊,赢了,可以回家了。”
入夜,徐州大營陷入了狂歡中,衆将士圍着篝火飲酒吃肉好不熱鬧,鬧到興起時,蕭閑拎着劍起身給大家舞了一段劍舞,同時還吟唱了一段氣勢磅礴的唱詞。
蕭閑本就生得俊美,如今銀甲在身戰功顯赫,又添了幾分意氣風發的張揚,火光映照着他面若白玉的臉,越發襯得他濃豔邪肆,勁瘦的腰身騰空而起,劍光仿佛化作遊龍在他身邊遊轉,眸光亮如寒星,踏步間帶起陣陣飛塵。
衆将士的熱情瞬間被帶到頂點,都高舉着雙手叫好。
蕭閑回首直直對上蘇元意的目光,嘴角扯出一抹桀骜的笑,活像一隻開屏的花孔雀。
一舞結束,蕭閑随手把劍扔給一旁的副官,翻身又坐回了主座上,端起一碗酒高聲道:
“我有今日之功皆賴諸位将士奮勇殺敵,這杯酒,我蕭某人敬大家!”
一杯酒下肚,有将士也借着酒興跳了出來,将士們則擊碗配樂。
蕭閑身旁的副将岑留,一臉開懷地說:“将軍,這一仗勝了,我等也終于可以歸家了!”
蕭閑沒有接話,他慢悠悠地切了塊鹿肉放到蘇元意面前的盤子裡,低聲道:
“嘗嘗看,這塊鹿肉烤得火候正正好。”
蕭閑看着蘇元意吃下那塊鹿肉,方又掀起眼皮看向右下方的岑留,似笑非笑,“不過是奪回我們應有的東西,這就要回去嗎?”
岑留一時不解,隻見蕭閑猛地站了起來,大聲道:
“諸位,楚國屢犯我甯國疆土,十年前青州之敗,我們甯國死了數萬将士,我蕭家一門六将皆葬身青州,十年後的今天,我們終于赢了一回!眼前正是我們乘勝追擊的好時候!楚國亡我之心不死,隻要不把他們打趴下,他們下次又會卷土重來!”
“諸位可願與我攻破懷安,打到楚人老家江甯去,立下不世之功,封土授爵,光宗耀祖?!”
蕭閑這番話擲地有聲,慷慨激昂,瞬間點起了将士們的激情。
今天能坐在這兒的人,莫不是從數萬将士中脫穎而出的血性漢子,他們殺到今天并不會感到害怕,反而越殺越勇!
若他們真能打下楚國的疆土,待戰事了結的那一天定能赢得高官厚祿,封妻蔭子。
改變家族命運的時刻就在眼前,又有誰不想賭一把呢?
另一位副将駱漳振臂一呼,大喊道:
“打!打他娘的!為我們死去的弟兄報仇!”
蘇元意擡眸一瞧,這位副将正是那日她來時見過的那位粗眉圓臉的漢子。
衆将士連聲附和着,宴會又一次推到了頂點。
蘇元意默默看着呼喊的将士們,數百數千的聲音彙聚在一起炸得地動山搖,就連蘇元意心中都跟着生出了幾分血性,想要跟着他們一起喊。
宴會結束後,另一位副将岑留找上蕭閑。
“蕭将軍,攻打楚國的事,是不是還是和四皇子商量一聲更為妥當啊?”
蕭閑笑眯眯地拍了拍岑留的肩膀,“岑副将放心,攻打楚國的事我會給四皇子上折子啟奏。”
“我想,四皇子也會很支持我。”
“你我都是四皇子的人,若我們真能把楚國打下來,也是給四皇子臉上添金不是?”
岑留聽了這番話,眼中的懷疑褪去,連連點頭,道:“還是蕭将軍想得周全,難怪能得四皇子重用,末将就聽從您的指揮了。”
“好說好說。”
岑留略一抱腕拱手退下,他走後,蘇元意低聲問,“他是四皇子留在你身邊的人?”
“嗯。”
“那他日後怕是會成為你的阻礙。”
“現在留着他還有用,若有一日真攔了我的路,天高皇帝遠,一刀殺了就是。”
蕭閑說完将蘇元意攬入懷中,炙熱的指腹從臉頰滑到她的下巴,指尖稍一用力,蘇元意就借着這股力量擡起頭看他,兩人目光交錯時,都感到彼此的心在胸腔裡劇烈的跳躍。
兩人自誤會解開後,正是情濃時,恨不能時時刻刻都黏在一起。
“你知道我要做什麼事,你不怕嗎?”
“我要是怕,就不會來徐州了。”
蘇元意從一開始就知道蕭閑要走的是一條什麼樣的道路,成則開國聖祖,輸則亂臣賊子。
而她……
早在他們拜堂成親的那一刻,他們的命運就緊緊連在一起了,後來她試圖斬斷,可那根紅線卻越來越粗。
那她就陪着他一起走,她也想看看她能走到哪一步。
如果輸了,也不算白來人間一趟吧?
蘇元意捧着他的臉,吻了上去,她輕聲說,
“蕭閑,你改變了我。”
蕭閑微微挑了挑眉,似是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
“在我原本的計劃裡,我的後半生應該是安穩無波的。”
蕭閑笑了,他的手輕撫着她散在腦後的烏發,柔順微涼的手感宛若上等的絲綢,讓她愛不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