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兵一日一日的從前線送下來,帳篷裡沒日沒夜的都是他們的哀嚎聲。
蘇元意瞧着他們身上血肉模糊的傷和斷手斷腳的殘缺,心難受得仿佛揪在了一起,可她什麼也做不了,隻能派人去多買些草藥。
這些人傷好後,能用的繼續上戰場,不能的就會從軍中掏出一筆銀子遣送回原籍了卻殘生。
蘇元意走出彌散着血腥味的大帳,她走了好遠,可鼻尖那股血腥味總是散不了。
她想到剛剛賬内的那些傷患,驚恐不安地抓着菊芳問:
“菊芳,夫君不會也和他們一樣吧?他一定不會有事吧?”蘇元意紅了眼睛,“他明明說過三天後會回來,可為何現在還不回?”
菊芳連忙安慰道:“世子是大将軍,自有神明護佑,不會有事的。”
蘇元意穩了穩心神,吩咐人去多請些大夫來軍中。
傷員太多了,軍中的軍醫根本不夠用。
她還得再去看看止血的草藥是否還夠,若是青州的不夠用,得從淮州買。
她正往庫房走,耳邊又傳來雷霆般的鼓聲,蘇元意一臉驚喜地轉過頭朝大營門口的方向去看,是将士們收兵回來的鼓聲。
她顧不得許多,拎起裙擺就往大營門口去,她迫切的想要知道蕭閑是不是平安無事。
路上,蘇元意又一次看見了歡欣慶祝的将士們,這一次又是大勝,他們一個個都紅光滿面,甚為激動,彼此讨論着這次得到了什麼戰利品和軍功。
蘇元意擡起頭一眼就看見了騎在馬上的蕭閑,他亦在人群中一眼就捕捉到了她。
他想要立刻下馬把他心心念念的人兒擁入懷中,可興奮的将士卻将他團團圍住慶賀,攔住了他的路。
蘇元意将人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确認蕭閑一點事都沒有後,蘇元意一直懸着的心總算放下了。
太好了,他沒事。
放松下來的她也被周圍人的情緒所感染露出一抹燦爛的笑,看見這抹笑的蕭閑也顧不上圍着他的将士們,擡腳就躍過他們走到她的面前,笑眯眯的模樣一點也沒有在戰場的狠決與冷漠,反而像是等待誇獎的乖孩子,饒是周圍将士們早就看過蕭閑蘇前蘇後的兩張臉,但還是感覺這場面割裂得沒眼看。
“我赢了。”蕭閑說,“我們打下了楚國的三座城。”
開戰即大捷,這對于他們來說無疑是一場堪比春藥的興奮劑,所有人都将蕭閑視為了不可戰勝的戰神。
蘇元意也高興,但生性謹慎的她本能的感覺這有點不對勁。
大甯一直以來的強敵楚國怎會突然變得這麼弱?身經百戰的方詢對上蕭閑卻連還手之機都沒有?
可她還沒想出個所以然,蕭閑就不滿地拉了拉她的手,
“我在你面前,你還在走神,是在想誰?”
蘇元意正想說話,蕭閑卻忽而湊近她,在她耳邊問:
“我赢了這一戰,有獎勵嗎?”
蘇元意本能地往後退了一步,心中的擔憂在一瞬間煙消雲散,轉為了讓她心狂跳的羞澀。
無論過去多久,她還是不能接受蕭閑在人前和他的親昵。
蕭閑瞧着她的紅撲撲的小臉,恨不能現在就抱進懷裡親一口,可是不行,還有人再看,還有事要忙。
他忍下欲望,捏了捏蘇元意的手,在她耳邊留下一句,晚上等我,就跟着其餘将士們去了主帳。
他要做的事情太多,最重要的是,他想趁着這次機會一舉殲滅方詢的隊伍。
方詢,是自青州之敗後,他一直渴望擊敗的對手,後來在楚國看見方詢和蘇元意的親密後,他要殺他的心越發強烈,如今機會就在眼前,他不可能不動心,不冒進。
他以為勝券在握,可危險卻在步步緊逼了。
晚上,蘇元意得知蕭閑明日要帶軍深入楚地一舉殲滅敵軍,若這仗能勝,楚國的高牆就被他們砸掉了一半。
可蘇元意聽着卻總覺得實在太冒險了……
她想了想,勸道:“要不要再考慮考慮?我怕其中有詐。”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蕭閑明亮若星的眼睛微眯着,向上的眉尾與眼角彰顯了此時此刻的意氣。
他沒有辦法不驕傲,原本已經步步潰敗的甯軍,因他的到來局勢逆轉,方詢又被他打得節節後退。
他從軍的一開始就為他寫了一個光明璀璨的前程,他是文官眼中的天才将領,是下屬眼中的戰神,他無比自然地相信他可以做到一切,也能赢得勝利。
多年的隐忍,今朝終能得逞所願。
蘇元意卻明白驕兵必敗的道理,她勸蕭閑出發前定要做好偵查,千萬不要冒進,不要輕敵。
蕭閑用唇堵上了她的嘴,唇齒相貼間,他聲音沙啞地輕聲說:
“放心,這些我都記得。”
“良宵苦短,我們的嘴應該做點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