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回家也是看書,我就當消食了。”傅煜輕描淡寫地說。
夏瑾安渾身陡然緊張起來,趕緊回頭看身後的路。
形形色色的路人,模糊又陌生的臉孔,可她卻覺得楊麗琴随時都有可能從人縫裡探出頭,把她死死盯着。
再次想起臉上火辣辣的痛感,她趕緊擺手,一個不慎,直接把手裡的醫保卡給丢了出去。
傅煜動作更快些,彎腰将它撿起,看向滿臉驚恐的女生:“我很可怕?”
夏瑾安擡手,正要接醫保卡,那種似曾相識的既視感又跳出來。
傅煜什麼時候給她遞過卡嗎?沒有吧。
夏瑾安狐疑着把卡接過:“謝謝。”
睫毛微顫,她頓了頓,而後才說:“不是你可怕,是我媽。”
傅煜站姿懶散,視線稍稍往下落,劃過女生驚顫的睫毛,開口道:“我這人太八卦了,還真想聽聽你媽到底有多可怕。”
每一個字都像是要與她玩笑,可男生的語氣裡卻沒有玩笑的意思,十分平靜。
反倒是夏瑾安的心跳不平靜了。
要同母親口中的“那種人”講母親的事,這感覺好像很刺激。
比偷偷搭沈葉馨的車回家還刺激。
回想今天被數落,她莫名想偷偷挑戰一下楊麗琴的權威。
夏瑾安擡起澄澈雙眸,眨巴眨巴望着男生:“你,真想聽?”
她右側臉頰泛起一個小梨渦,傅煜随她笑:“嗯,挺想聽。”
去藥店買好藥,往回走的人行道上。
夏瑾安踩着凹凸不平的石磚與路燈光斑,同他聊起往事:“初三的時候,有個男同學路過法院,看見我在院子裡嗮被子,就過來問我老師布置的作業是什麼。當時我們就說了五句,不對,最多三句,就被我媽看見了。”
雖是往事,但每每想起夏瑾安心裡還是會覺得委屈,眼裡開始淌出點點淚光,聲音變得嗡嗡的:“回家就被我媽打了一頓,罵我的話也特别難聽,說我不自愛,想早戀,最後還上升到了什麼黨、人民。好像我是出賣國家的漢奸。”
傅煜低着頭,眉頭緊鎖:“所以怕和男生站一起?”
“嗯。”夏瑾安沒有誇張,楊麗琴說教、扇她耳光,長達一個半小時,夏駿華也沒管,時不時還說她确實不應該單獨和男生說話。
傅煜腳步踩得很輕,難怪她說傷心又傷身。
夏瑾安鼻酸,輕吸一下。
曾經覺得父母古闆迂腐,簡直不可理喻。
可現在把故事講給男生聽了之後,她再回想當日場景,竟隻是覺得好笑。
這事講給誰聽誰都會覺得好笑吧。
可這“好笑”的事情的确發生在了她身上,甚至她覺得描繪得還不夠精彩,如果她能精準描述出來,一定把傅煜聽得看見楊麗琴就跑,再也不敢靠近她。
傅煜盯着她眼睫上沾染的淚水,把睫毛凝成一縷一縷的,忽然問起:“大學呢?還這麼管你嗎?”
夏瑾安停下腳步擡眸望向傅煜。
眼前像遮着一層輕紗,她看不清傅煜的臉,朦朦胧胧的。
隻能分辨出他沒有笑。
她怔怔地說:“不知道。”
大學後她是真的不知道母親的想法。
高中畢業,也是她想要交給傅煜情書的那一日,她在兩個班的同學面前出了個大洋相,所有的自尊都被父母丢在地上踩踏。
從那一刻起,别說談戀愛,連朋友她也不想交了。
在大學,她幾乎是個獨行俠,對校園生活幾乎沒有概念,讀書、吃飯、睡覺就是她的日常。
起霧的眸子緩緩聚焦,傅煜的模樣堪堪清晰,回家的路也在眼前。
夏瑾安唇角勉強扯出一道弧度:“我走了。”
傅煜凝眸深深看了她一眼,不再問,輕颔首道:“嗯,再見。”
*
不知是藥效好,還是一通發洩後下了火,第二天嘴角的潰瘍消下去不少。
下午第二節課下課,她用沈葉馨随身攜帶的小鏡子看了看,潰瘍幾乎快不見了。
沈葉馨這時熱情拿出另一個小鏡子:“送你一個,我在網上買衣服店家送的,送了我五個呢。”
夏瑾安道謝,将它放進抽屜。
剛放好,桌子被人撞了下。
前排的付沁和鐘睿一同轉過頭來。
兩人表情神秘兮兮的。
沈葉馨看這兩人眼神不對勁,湊上前,問:“什麼新鮮事?”
鐘睿壓低嗓音說:“我是平蘭中學的,你們知道吧。”
夏瑾安和沈葉馨搖搖頭。
鐘睿一臉失望,又說:“傅煜也是那個學校的,知道吧?”
夏瑾安遲疑一下,點頭。
鐘睿臉一沉,拔高聲音抱怨着:“喂,你們女生就喜歡帥的是吧。”
付沁用力怼他一胳膊,學着他的語調:“你直接進入主題,好吧。”
夏瑾安的視線來回晃兩人一眼,眉尖微微蹙着。
這事想必和傅煜有關。
鐘睿東張西望之後,朝她們招招手。
四個頭很快埋在一起。
鐘睿:“一會兒放學,原先平蘭初中的幾個學生,要去職高約架。”
沈葉馨不解:“這關我們什麼事?”
鐘睿壓着更低的聲音,說:“我聽原來我們班的同學說,傅煜也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