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是對着父親說的。
說完,夏瑾安來不及看夏駿華臉上的表情變化,轉身徑直走回卧室。
反手關門鎖門,動作一氣呵成,利落幹淨。
不過,三秒時間,門被瘋狂砸響,整個房間都地震了。
夏瑾安慢悠悠從床頭櫃起突出藍牙耳機,戴上之後,耳機裡傳出的白噪音屏蔽掉一切辱罵聲。
耳蝸裡是淅淅瀝瀝的雨聲,夏瑾安脫掉外套,長褲,隻穿着一件剛好蓋住臀部的薄款長袖T恤躺在床上。
聽着耳裡的聲音,整個人如釋重負,好像雨水确實滌去了不少燥意。
冬夜,夜深。
門外沒有動靜了。
夏瑾安還躺在床上,翻身時看見梳妝鏡子裡的自己。
臉頰隐有紅暈,大概是太過興奮導緻,現在還沒有完全褪去。
額頭依然光秃秃的,發縫清晰,露出一張稚嫩又稍顯圓潤的臉。
她試着分了兩捋到額前比劃,臉型修飾一下,好像小了些。
夏瑾安摘下耳機,趴門上聽了聽門外的動靜,确定無人之後,抹黑溜進了廁所。
*
昨晚夏瑾安在平闆上下載了好些遊戲,都是看别人玩過的。
直到五點半的鬧鈴響,夏瑾安才放下平闆,洗漱好出卧室門。
鋼琴還在放客廳,原封不動,沒有移動過位置。
夏瑾安看了它一眼,繞道離開。
沈葉馨在約定的上車點等她。
見她走到跟前,眼底滿是驚愕。
開口有些磕巴:“安安,你剪頭發了?”
“嗯!”夏瑾安捋了把自己的狗啃似的齊肩短發,順便整理了一下亂糟糟的劉海。
“你、你這,這是在哪兒剪的頭發?”沈葉馨摸摸她的頭,驚愕替換成心疼:“趕緊起訴這家理發店和這位托尼吧,這,這對于時尚界的法律來說,他們一定會被判死刑。”
“嗯,已經死了。”夏瑾安坐上後排,渾不在意。
“死了?”沈葉馨還在打趣:“你在心裡罵死他了?”
“不是。”夏瑾安靠在她肩上,在她耳邊說:“是我自己剪的。”
“what?!”沈葉馨一個急刹,回頭時眼睛都瞪直了:“安安,你怎麼想自己剪頭發了。哎呀,早知道我帶你去我洗頭那家剪了,9号的技術很好的,保準給你剪一個超好看的短發。”
而不是現在這個,超奇葩的狗啃發型。
夏瑾安先謝過她的好意,随後才說:“我不想别人動手,我想親自剪。”
... ...
沈葉馨傻眼。
夏瑾安反而笑得很輕松:“反正頭發在我死之前會一直長,隻要它一直長,我就一直練,總會剪到自己滿意的。”
在沈葉馨的再次傻眼中,夏瑾安撩了把發絲,挑眉道:“說不定一畢業,我這手藝就可以趕上理發師了。”
好半晌,沈葉馨才試探地問:“安安,難道你想當發型師?”
她笑着道:“也是個不錯的職業。”
“那...你這成績有點兒可惜。”沈葉馨當真了,滿臉惋惜。
夏瑾安笑着聳肩。
沒回應這句話。
*
踏入教室,夏瑾安的頭發顯然成了焦點。
連早讀聲就小了。
第一次被各種詫異的眼神打量,夏瑾安卻意外的沒覺得不自在。
昨晚,就在搶遙控器的那一瞬間,她就像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脈,整個人煥然一新。
在那些驚詫、好奇的目光之下,她穩如泰山,取書,默讀課文。
聲音都比從前洪亮不少。
直到有人戳了戳她的肩膀。
夏瑾安停下聲音,側目,對上從未和她說過話的姜雪的視線。
女生眼裡詫異的視線在頃刻間收回,轉而平靜道:“夏瑾安,你的頭發... ...”
“我自己剪的。”她落落大方地回道。
“你、你這是怎麼想的呀?”姜雪順勢和旁邊的女生擠一個凳子,坐下來指着平時和她交好的幾個女生道:“前兩天我們幾個還說你發質好來着。”
她竟不知道班裡的女生原來還誇過自己的發質好。
夏瑾安溫柔笑笑:“謝謝。隻是我覺得總是留一樣的發型挺沒意思的。我從小學開始就一直是之前的發型,就想搞點兒不一樣的。”
“哇偶。”姜雪直起身子,查看她的發型:“你這是不是前段時間又火起來的水母頭,我之前看短視頻有博主教學說自己就可以在家裡剪。”
夏瑾安不知道各種發型的名字,如實道:“我也不知道這叫什麼,就是,舉起剪刀就剪了。”
不過她可不敢告訴她們,這是淩晨一點半,她開着手機電筒,看着鏡子裡那張慘白慘白的臉,一刀一刀剪下去的。
“太酷了。”姜雪旁邊的女生也探出頭來:“我就不敢自己剪,我頭發長得特别慢,而且我是菱形臉,發型不對,顔值立刻下降。”
她看着夏瑾安線條流暢的鵝蛋臉,和柔柔笑着的杏眼,羨慕道:“你的臉應該能hold住大部分發型。”
話題聊開,老師也不在,這一團瞬間熱鬧起來。
好些人都加入探讨,包括幾個話多的男生。
從發型到穿搭,再到雜志和明星八卦,高一還沒有對于未來的緊迫感,同學都默默收起了桌上的書。
夏瑾安從未感受過這樣的氛圍,一時間話多了起來。
渾然沒察覺,旁邊早就多站了一個人。
直到門口“盯梢”的同學喊了句:“老崔來了”,大家才默契的攤開書,假裝刻苦。
夏瑾安也不例外,轉身一回頭。
發現站着的人是傅煜。
男生表情從容,好像并不在意老師來了,也不急着走,而是笑着看她的頭發,聲音低低的:“這劉海蠻有個性。”
夏瑾安眨了眨眼睛,耳根熱了。
她擡手不自在地理了下頭發,動作間把臉埋低:“還,還行吧。”
傅煜彎下腰身,清冽嗓音在她耳邊響起:“看來你的清單進行得很順利嘛。”
“咦,還差哪條沒完成呀?”
傅煜側臉看她的眼睛,勾起半側唇角,帶着明知故問的戲谑笑意。
夏瑾安掐着掌心,擠出一個假笑,低聲說:“追你呀。”
... ...
空氣倏地一靜。
完全沒料到她會直言,傅煜被嗆在原地。
夏瑾安轉頭,若無其事地翻動桌上的語文書。
實際她内心很慌,異常的慌。
和昨晚搶遙控器的那股勁兒不一樣。
昨夜是充滿憤怒,是滿心好意被無視的委屈,所以才使她自然而然的做出那些反常舉動。
但現在所做,是一種刻意的表演。好顯得自己可以遊刃有餘面對傅煜的調侃,又像把自己包裝成一個久經情場的老手,調戲眼前這個少年。
她不知道自己的演技是否過關,語氣是否拿捏得恰到好處,有沒有讓傅煜這小子被自己唬住。
她想應該有點兒唬住他了。
他似乎在她旁邊待了十秒才走。
老崔進教室,沒一會兒夏瑾安的抽屜亮了一下。
她隐約有察覺,夾在書裡的手機來了條微信。
夏瑾安撩眼觀察了一下老崔。
他的注意力不在教室裡。
夏瑾安學着同學偷玩手機的樣子,小心翼翼摸出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