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有沒有談戀愛。
夏瑾安無法回答這個問題,但并不是因為不确定相親是否可以稱之為“戀愛”。
更多的是猶豫,猶豫應不應該告訴傅煜,自己馬上就要訂婚了。
細想起來,這下意識想隐瞞“婚訊”的心情,竟、有那麼一絲絲的渣。
夏瑾安唇邊挂着一抹笑:“你呢?”
“沒有。”傅煜應完斂眸微沉,語氣稍稍放緩,擡眸看夏瑾安:“聽李倩甯說,你要訂婚了。”
少年的眼神不鹹不淡,沒有太多情緒,但足以讓夏瑾安渾身一震。
腦袋嗡地一聲,夏瑾安的脖子往衣領裡縮,繼續讪笑:“嗯。不過,看現在這情況,可能是黃了。”
寒冬臘月,夏瑾安卻覺得熱度從脖頸慢慢往下蔓延直身體。
後面這句找補的話,說得太急了。
傅煜偏頭,輕挑眉,唇邊蘊着道不清情緒的笑。
這時,不知道是誰在街上放鞭炮,門外噼裡啪啦的響。鞭炮聲剛停下,又出現敲鑼打鼓的聲音。
這動靜不小。
每到過年,縣城裡許多商家做活動,會找一些老年隊,拿着橫幅樂器,從走街串巷的宣傳。年年如此。
這聲音出現得突然,沒有由遠及近。
結合适才傅煜與她分享的信息,夏瑾安合理懷疑外面這出死動靜是被傅煜影響了。
并且,老年隊拉着的橫幅上,很可能還寫着:熱烈祝賀夏瑾安訂婚失敗,幾個大字。
借着門外熱鬧,夏瑾安揉揉鼻頭,話鋒一轉:“有點兒餓了,我吃兩口。”
說罷,将小矮凳一拉,夏瑾安轉身拿了串烤香菇在手裡。
飯桌上的氣氛依舊很好,聊天内容圍繞着摩托車、美甲還有自己真不是讀書的料。
直到有人提出一句:“不吃了,走了。”
夏瑾安趕忙将串放回桌上的塑料盤裡。
方韫瞟了眼旁邊的人,扯出一張衛生紙,胡亂在卓磊下巴處擦拭:“多大的人了。吃點兒東西都能糊滿嘴油。”
卓磊擡手胡亂在嘴上擦,又往紙上抹:“哎呀,這有啥嘛,擦了就是了。”
方韫臉上嫌棄着,手還沒停,又替他整理羽絨服和圍巾。
最後才問傅煜:“去電玩城麼?”
傅煜輕掃夏瑾安一眼,拒絕道:“不了,有點兒事。”
方韫一副明白的模樣,把頭盔遞給卓磊,轉頭說:“那我們走了,改天有空帶夏夏來找我們玩。”
突然被點名,夏瑾安忙笑着點頭,配合傅煜一起應承下來。
目送一行人騎車離開,夏瑾安和傅煜走在還未消散的尾氣裡。
走遠的鑼鼓隊還在敲,聲音不怎麼震耳了。
路邊商店依然沒有開門,行人也并不多。夏瑾安東張西望着,實在是看無可看。
又數了一遍路邊的樹,她打破了兩人之間的沉默:“你别說,方韫對卓磊還挺好。”
“嗯。”傅煜輕應了聲,眼眸不自覺沉了下去。
夏瑾安意識到自己可能說錯話,又噤聲了。
沉默走過了一條街,轉到正街上。
那些原本在裝修的店,好像一眨眼就開張了,氣氛突然變得熱鬧。
街上有小孩在玩兒摔炮,傅煜側頭問道:“年三十你去放煙花,逛寺廟了嗎?”
縣城過年,尤其是年三十晚上,不少人都會趕着去寺廟燒新年的第一柱香。聽說這柱香最為靈驗。
打牌、唱k、旅遊一系列活動之後,到大年十五,一些人又會約着一起去偷青,聚餐煮元宵。
但這些,夏瑾安從未參與過。
她隻在柳川鎮和父母、夏梓桐一家人一起放過煙花,至于和同學一起玩,去上香、偷青就更不可能了。
父母不迷信,甚至嗤之以鼻;偷青,夏駿華總說那是在糟蹋勞動人民的勞動成果。
好像是挺糟蹋,白天總能看到城邊的菜地一片狼藉,有大娘大爺站在田埂上罵街。
夏瑾安搖頭:“沒去。”
音落又補充道:“我從來沒去過,你呢?”
她側頭擡眸看傅煜。
傅煜家倒是每年初一下午都會去寺廟敬香,這個習慣保持多年,今年也不例外,傅煜送父親去店裡之後,母子倆散着步就去了寺廟。
祁平縣僅有一處寺廟,在金泉山上,要爬好幾公裡的石梯。
楊金風近六十,身體也不怎麼吃得消。所以,每年她要麼慢慢走上去,要麼就在山坡下拜一拜。總之,不管拜哪位神,她都是要去的。
今年楊金鳳走上了山頂,進了廟。祈禱卻與以往希望家人身體健康不同。
她希望傅煜能考個好大學。她不太懂老師口中的985,民辦之類的詞,隻知道一句話,讀個好大學,将來好找工作。
對于神佛之說,傅煜向來是不信,去寺廟是陪母親,也當是踏青。
隻是,如今站在這時空錯亂的世界裡,看着和他同樣情況的夏瑾安,他突然在想,或許這世間真有神佛,替他扭轉了時間。
于是下意識提起了這個話題。
聽夏瑾安問他,他猶豫了一下,才說:“我沒去,煙花也沒放。你想去嗎?我們可以一起。”
聽見最後一句,夏瑾安微微一驚。
很快又平靜下來。
關于一切娛樂活動,她始終保持着一種淡淡的,無所謂的态度。
媽媽不會打牌,也沒聽她唱過歌,現在不少中年人也喜歡往ktv和小酒館裡聚,但楊麗琴卻一次都沒有去過,學校聚會,年輕些的老師邀請她,她也總是婉拒,生活就是三點一線,家、老家、學校。
而夏駿華并不喜歡這些場所,他甯願和花草、字畫打交道,埋頭于花園和書房,偶爾會和單位同事喝兩杯,約着去釣魚。書房裡還有蓑衣和鬥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