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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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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

夏駿華氣得睡不着覺。

床頭燈昏黃,落在臉上,晃得他又多了幾分煩躁。

擡手,啪地把燈罩朝下摁。

楊麗琴也沒睡着,捧着園林造景的書,翻看。

聽見動靜,她側頭:“睡了吧,明天再說。”

夏駿華滿臉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你睡得着,我可睡不着。”

“我現在就等着,我倒要看看這個傅煜是什麼人,才兩天,就把我女兒給教成什麼樣子了。”

楊麗琴放下書,撩眼看他。

“關人家那小夥子什麼事,你沒聽女兒說,人家昏迷着。”

“意識都互通了。”夏俊華把手機一摔:“指不定給我女兒傳達了什麼不好的思想。”

“你當老師的,沒聽剛老許說啊,初中的時候這男生就是個刺頭。”

老許是平蘭中學的老師,夏駿華通過他的人脈,很容易就打聽到了一些傅煜在學校的事。

至于家庭方面,去“調查”的朋友還沒給他回複。

所以他才急得睡不着。

處理了那麼多案子,遇見過的牛鬼蛇神也不少。

但,沒有哪一件,讓他如此頭疼。

他可以和被告、原告、書記員、檢察院,或者每一個相關部門的人順利溝通。

唯獨,似乎和女兒溝通不了。

嚴厲的,他怕女兒害怕他,不和他親熱。

親密的,他不知道應該怎麼去做,誇她衣服好看?他似乎沒有欣賞水平,抱抱她,女兒初中之後,他想伸手,卻覺得有種無形的、不帶任何情緒的力量,阻止了他。

與她聊天。

聊有趣的案子、新收的字畫、釣到的魚的品種,将一株自己最愛的花,放在她的陽台。

好像除了釣魚,安安對他提起的話題,都很感興趣。

女兒會陪着他,幫他泡茶,像一隻懵懂的小羔羊,時不時與他探讨。

很溫馨的家庭日常。

怎麼突然就變了呢。

今天安安的眼神,太冷漠了,好像變成了一個他從來不認識的人。

這,一定是那個男生的錯。

這個男生給他乖巧、懂事的女兒下蠱了。

夏駿華恨得咬牙。

恨不得立刻飛去北京,逮着那小子幾巴掌扇醒他,押送至法庭,好好審審,在意識裡,到底對他的乖女兒做什麼了!

楊麗琴瞧他都紅溫了。

拍拍他胸口:“要不要給你倒口酒?”

“不喝不喝。”夏駿華順口氣:“喝了我怕我要去找那死丫頭,大晚上的,等她冷靜冷靜。”

“我看要冷靜的是你。”楊麗琴坐直身體:“要不我去給你做口吃的,我們學校的幾個年輕老師說,吃點兒東西,氣容易消。”

“哎呀,不吃。”夏駿華擺手:“我就搞不懂了,她,她這。說不訂婚就不訂婚了....她這不是...”

“她之前明明就提過。”楊麗琴打斷了丈夫的話。

“我那不是覺得她沒談過...”夏駿華說着也沒底氣。

楊麗琴說:“我們是不是太忽視她了?”

“忽視她?從小到大,吃得穿得,不說和梓桐比,和班裡的其他人比,也絕對是好的,她的哪件衣服不是牌子貨,吃得全是每天辛辛苦苦給她做的健康菜譜,零用錢,别人一個月多少她多少,壓歲錢也從來不沒收,節假日帶她去旅遊。她這結婚,怕她吃虧,我車房都已經開始給她準備了,還要怎樣才算是不忽視!我已經非常重視她了。”

夏駿華覺得,他完全做到了父親的責任。

“在我力所能及的範圍内,我什麼都給她了,她還想要怎樣。把我的心掏給她,才滿意?”

越說越氣,夏駿華掀被子,散熱:“不行,我得去喝口酒,消消火。”

要走,身後楊麗琴突然叫住他:“老夏。”

夏駿華回頭:“你也要喝?”

“嗯。給我拿一罐。”楊麗琴說。

“我那都是泡得藥...”酒字還未說出口,夏駿華頓住,神色緩和些:“麗琴,你這是氣急了?要喝酒?”

“不是。”楊麗琴:“你去幫我倒一杯吧。我陪、陪你喝一杯。”

夏駿華腦袋嗡地一聲。

瘋病要傳染人,女兒變了,妻子。這是也不正常了?

饒是沒想明白,他還是去給楊麗琴倒了杯來。

一小口,隻能潤濕嘴皮。

楊麗琴沒喝過酒。

至少在夏駿華的印象裡,她從來不喝酒。

一時,竟把女兒的事暫時擱下了。

“麗琴,你怎麼想喝酒了?”

“我覺得我老了。”楊麗琴突然說。

夏駿華徹底被雷住。

妻子也從不說這樣的話。

眼眸空洞,妻子盯着面前白牆,口吻淡淡:

“現在退休延遲,教師編制也可能改成合同制,我們學校很多老師都覺得不想讓自己的子女,走自己的這條路了。”

楊麗琴抿了口酒。

一點兒甜、還有點兒熱。

“你是覺得安安不想當老師的想法,是對的?”

“不是。老師肯定是好的,而且她已經是編制内了。”楊麗琴說:“隻是最近學校裡新來的老師,聊起當老師的原因,我感覺,她們挺有意思的。”

“有什麼意思,還不是覺得這是個穩定工作,社保、公積金,福利待遇,不比私企好?”

楊麗琴搖頭:“曉玲,你見過的。她說當老師,就隻是想管人,在其他單位升職太難,但考老師,就能直接管小朋友。”

夏駿華吐槽:“選擇一個職業,在崗位上就要對工作負責。她這想法太幼稚了。”

楊麗琴沒聽他的話,自顧自地說:“可你說,咱們安安當老師是為什麼呢?”

“為什麼、為、”夏駿華稍加停頓:“為了她好,多好的工作,不知道珍惜。一個女孩子,心不要那麼野。”

夏瑾安的心并不野。

她的女兒,她了解。

可她的女兒真的沒有野心嗎?她不了解。

楊麗琴把酒喝完,問:“我今天喝酒你覺得我心野了嗎?”

“偶爾小酌一口,也沒什麼。”

“那,你女兒抽煙呢?”

“她反了!還敢抽煙?你看見她抽煙了?什麼時候的事?你怎麼不早點兒說。”夏駿華的腦子快冒煙了。

“老夏,你好歹也是個文科生,這都聽不懂?”

“什麼意思?”

“大學她就十八歲了,如果她選擇抽煙,這件事可以嗎?你看,譚秋,梓桐媽,她也抽煙,我們覺得很正常。”

“那,”飯桌上夏駿華還會給她煙,就連法院的幾個小姑娘,借他打火機,他偶爾心情好,還把别人給他的煙,送給她們。

夏駿華仍道:“安安是我女兒,我有義務告訴她什麼是對的,什麼是錯的。”

“那抽煙,是對是錯呢?”楊麗琴:“好像,隻是我們不喜歡自己的女兒抽煙罷了。你看看,你自己還抽呢。”

夏駿華無可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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