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月抿了下唇瓣,低頭走下将軍府的台階。
“魏将軍。”她依禮站在魏平昭身側,然後才轉向對面的人,福了福身,“燕世子。”
燕澤瞥了眼大門,故作疑惑道:“聽聞昨日慧王給貴府送來了兩位美婢,怎麼,你出來迎接你家将軍,她們竟未一起?”
江淮月當即蹙眉,反感他這般輕佻的姿态,忍不住冷下嗓音:“世子誤會了,奴婢并非來迎接将軍,而是見将軍久未回府,心中擔憂,便想出門去尋,故而不曾叫上其她人。”
燕澤一愣,似是沒料到她會這般直白。
而且,江淮月說擔憂魏平昭,那豈不就是暗指他會故意加害?
燕澤面色有些不悅,剛想開口,一旁的魏平昭就上前了一步,恰好将身後站着的人完全擋住。
他道:“府中人關心則亂,世子切莫見怪。”
話是這麼說,但他臉上卻瞧不出半分歉意 ,甚至魏平昭學着他的樣子,也瞥了眼将軍府的大門:“至于慧王送來的人,她們初來乍到,總要先熟悉熟悉府中的事務,不是嗎?”
燕澤定定看着他,半晌,終于是扯唇笑了笑:“自然。”
江淮月擡頭看向面前的人,眸光忍不住動了動。
就在這時,不遠處有人的聲音傳過來:“将軍。”
楊伫不知去了何處,眼下方才回來,朝着魏平昭行了一禮。
魏平昭看他一眼,便同燕澤道:“燕世子稍候。”
後者看了眼對面站着的人,自是笑着點頭:“魏将軍請便。”
魏平昭微微颔首,帶着楊伫去了一旁說話。
“将軍。”楊伫壓低聲音,緩緩搖頭,“已經去看過了,并無異樣。”
魏平昭微不可察地皺了下眉。
今日借着與燕澤比試的機會,他暗中派人去查了對方名下經營的酒肆,這家酒肆在洛陽頗具聲名,不少官員權貴都曾出入過。
按照一般的慣例,若真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那這種地方便是最容易留下痕迹的。
可如今卻是什麼都未發現。
魏平昭略一沉吟,低聲吩咐:“先停了動作,留兩個人暗中盯着。”
楊伫點頭:“是。”
魏平昭側眸看了一眼身後,燕澤正在與江淮月說話。
對方一隻手負在身後:“你說你一個小小的婢女,倒是挺衷心,魏平昭許了你什麼好處?”
江淮月眉心緊蹙,垂首不語。
她實在是不想再和這位燕世子有什麼牽扯。
但燕澤見她不理自己,擡腿便要上前,江淮月察覺到他的動作,幾乎是下意識就往後退了一步。
她真的有些怵燕澤。
對方見狀一頓。
燕澤略微皺了下眉,然後慢慢收回腳步,退回到了原地。
他似乎頗有些稀奇:“你這般怕我?”
他還以為,江淮月敢那麼與他作對,定是不怎麼把他放在眼裡的。
江淮月也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的反應有些太過,垂眸捏了捏指尖,幹笑道:“燕世子多慮了,奴婢不是害怕,隻是……世子身份貴重,奴婢不敢冒犯。”
江淮月随便找了個由頭敷衍過去,一邊忍不住腹诽,你幾次三番找我們的麻煩,還險些置我于死地,怎麼好意思問出這種話的?
誰會不怕要害自己性命的人?
燕澤仔細打量了一會兒她的表情,大概也咂摸出了些什麼,沒忍住哼笑了一聲:“行了,你用不着這般緊張,我不會對你如何的,先前的那些話,不過是為了為難魏平昭罷了,本世子還不是那麼随便的人。”
頓了頓,他又輕聲加了一句:“在我心裡,自始至終隻會有明華公主一人。”
江淮月本在随意地附和,聽到這句話,低着的頭終于擡了起來,她有些意外地看向面前的人。
心悅明華公主之事,燕澤竟就這般說出來了。
而且,看他的樣子并不像是在開玩笑,這麼一來,倒是連帶着他前面的那些話都變得可信了許多。
江淮月慢慢點頭:“奴婢明白了,多謝世子告知。”
燕澤還想說什麼,一旁的魏平昭已經帶着楊伫回來:“燕世子在同我的婢女說什麼?”
他嗓音有些冷淡,聽不出任何情緒。
燕澤聞言便要解釋,剛要開口,瞧見對方的神情,目光一頓,卻又突然改了主意。
他話音一轉,道:“沒什麼,閑談罷了。對了,魏将軍可千萬别忘了幾日後的茶宴,東宮親自下的帖子,若是出了岔子,魏将軍這富貴門庭,到時候可就不知還能不能保得住了。”
魏平昭慢慢笑了笑:“勞煩世子提醒,我定會銘記于心。 ”
“如此便好。”燕澤滿意點頭,又道,“還有一事,魏将軍,要我說,慧王的一番好意,你還是莫要辜負為好。”
見魏平昭皺眉,他勾唇走近了些,低聲道:“魏平昭,一個女子若是在意你,定然見不得你與旁人親近,怎麼,定北将軍不想試試嗎?”
燕澤似笑非笑地看向一旁的江淮月。
魏平昭頓了頓,眉心極快地蹙了下,而後似是想到什麼,收回目光淡淡瞥他一眼:“這樣的好辦法,世子不如還是留着自己用吧。”
說罷轉身回府。
燕澤沒想到他會全然不為所動,一時怔愣在原地,而後忍不住低聲罵了句。
魏平昭面無表情地往前走,心裡想的卻是,燕澤出的那種馊主意,對江淮月根本隻會适得其反。
他懂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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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回到府裡,另一邊的輕眉和榴玉得到消息,立馬便趕了過來。
魏平昭端坐在書房的紅木雕花椅上,榴玉提着食盒進來,滿臉笑意道:“将軍可用過晚膳了?奴婢特意準備了些點心,不知合不合您的胃口。”
她殷勤地把食盒裡的東西端出來,一一擺在案上。
江淮月看了眼,不禁一頓,這些都是徐州常見的吃食,她倒是用心了。
昨日問過,榴玉與輕眉,一個十五,一個十六,都還是極年輕的年紀。
江淮月想起自己十五歲時,變故尚未發生,她還是江家備受寵愛的大小姐,人生唯一憂愁的事,也不過是當年曾将魏平昭拒之門外。
但如今同樣十五歲的榴玉,處境卻遠不如那時的她。
江淮月難免有些不忍。
魏平昭看了眼案上的東西,目光平靜無波:“我已經用過了,東西放下吧,你們先出去。”
這是明晃晃的逐客令,榴玉面色一僵,登時有些難堪。
她攥緊手指,求助一般望向了身後的女子。
輕眉一直不曾開口,見狀黛眉蹙了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