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平昭與禮部尚書等人面聖完出來,晟安殿外侯着的楊伫和拾五立刻走上前,面色有些不好:“将軍。”
楊伫看了眼四周,壓低聲音道:“今早淮月不知為何進宮了,被以無召入宮的罪名扣了下來,現在恐怕還在宮道上跪着。”
話音剛落,魏平昭原本朝前走的腳步就猛地停了下來,用力擰眉看向兩人:“那你們為何不先去找人?”
他擡頭望了眼天色,今日的風雪不算小,江淮月又一向怕冷,他心下不禁一沉,當即便要過去尋人,被楊伫側身攔住。
“将軍。”他皺眉道,“是明華公主下的令。”
也正因如此,他們才不敢輕舉妄動,尚不知淮月究竟為何進宮,此事可大可小,但若真的惹怒明華公主,她直接殺了淮月也是完全可能的。
魏平昭在聽到明華二字的時候,眼底的怒氣便頓了頓,而後慢慢轉變為了一種嘲弄。
他一點一點收緊五指,眸光變換幾瞬,終于開口:“拾五,你去宮道上看看。”
“是。”
拾五應聲要離開,魏平昭想起什麼,解下身上的氅衣:“等等。”
少年眉上落了雪,他皺眉低聲道:“拿去給她,别被凍死了。”
拾五接過來,看了眼臂彎間的衣裳,沒說什麼,很快轉身去了宮門。
楊伫面露憂色:“将軍,接下來該怎麼辦?”
魏平昭朝相反的方向走,聞言冷笑道:“還能如何,若此事當真解決不了,便也隻能去陛下面前分說了。”
他是外臣,不好直接去求見明華公主,但皇帝想想辦法總還是能見到的。
魏平昭緩緩眯起眼。
約莫過了一炷香,拾五步履匆匆地回來。遠遠看着,隻見漫天潔白裡一點黑影漸漸放大,然後才清晰地顯現出輪廓。
拾五面有急色,他手裡還拿着那件氅衣,看見魏平昭和楊伫便皺緊眉頭道:“将軍,人已經不在宮道上了,我去打聽了一下,好像是崔少師把淮月帶走了。”
“崔少師?”楊伫不禁皺了下眉,疑惑地看向魏平昭。
這人的名号他倒是有所耳聞,但其中的關聯他就想不明白了,好端端的,怎麼又突然冒出來一個崔少師?
魏平昭目光有些晦暗不明,他凝眸幾息,未曾說什麼,卻是徑直往出宮的方向走。
楊伫與拾五見狀,對視了一眼也連忙跟上。
前者出聲問道:“将軍,眼下咱們去哪兒,可是要去找這位崔少師?”
魏平昭步子極快,聞言冷勾了下唇:“……自然是要去好好謝一謝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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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雪漸歇,屋外的積雪簌簌而落,原本暗沉的天也有了些重開的迹象。
遊廊中侍女端着托盤穩步從檐下走過,然後轉身進了一間屋子。
“公子,藥好了。”侍女嗓音低緩,垂首朝桌案邊坐着的男子道。
男子舒眉朗目,聞言稍擡了下眼,擱置手中的書卷,微微颔首道:“先放下吧。”
侍女低聲應是,把藥碗端到了一旁的爐子上溫着。
未過一會兒,又有一護衛模樣的年輕男子悄無聲息走進屋中,彎腰低聲同那男子道:“公子,定北将軍那邊應當已經得了消息了。”
對方輕輕點了下頭:“好,記得去備些滋補之物,等會若對方過來接人,便一起送過去。”
“是,屬下明白。”男人應聲退出屋外。
他這才轉了目光,淡淡望了眼裡間床榻上躺着的人,少女仍舊安靜昏睡着,月白色的錦被将她整個人包裹住,隻露出了一個腦袋。
男子慢慢收回眼神,算算時辰,人應當快要醒了。
他垂眼重新拿起書卷,另一隻手指尖翻過一頁,凝神靜靜看着。
江淮月醒過來時,看見的便是這樣一副情景。
她先是蹙眉揉了下眼睛,視線清晰後,入目就是雕花的床架,深青色的帳子被勾在兩側,屋内并未熏香,隻一點淡淡的藥香氣浮動。
江淮月意識渙散了一瞬,下意識撐着床榻起身,方擡起眼,就透過飄袅的熱氣看見了外間坐着的人。
對方似乎是個男子,儀态瞧着頗為矜貴,他端坐在靠窗的案邊,手中有書,膝上蓋着條雪色的毛毯,應是保暖之用。
江淮月眼睫微微顫動了一下,這人瞧着面色略有些蒼白,像是帶了股病氣,但五官卻生得豐神俊朗,連帶着那幾分病氣竟也成了錦上添花,更襯得他整個人都透出一股谪仙之感。
突然,不遠處的谪仙手指動了動,輕輕翻過一頁書,江淮月的神遊終于結束,記憶也漸漸回攏過來。
她看着對面的人,呼吸不由加重了幾分,慢慢攥緊了身上的被褥。
敢從明華公主手下将她帶走,且是救她卻不傷她,整個洛陽會這麼做的,大概也就隻有一個人了。
太子少師——崔珩。
……
“你說什麼,崔珩?”
皇後殿中,一身華服的少女聽聞宮人禀報,面色登時變得不悅:“他還當真是迂腐!怎麼,這麼着急把人救走,是生怕本宮犯了錯,父皇會治他這個老師的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