橠白不知道陸歸舟心下的為難,隻聽到他在自己門前停留了片刻便離去了。她依舊獨自倚着門闆,心下回憶起了顧璩當時救她的情形。彼時他亦不過是個十歲孩童,一個箭步上前就将她抱走了……
想到此處,橠白竟蓦的釋然了,若不是陸歸乘的前世抓了自己意欲炖湯,她哪裡能和陸歸舟有這樣一樁緣分在?
如此一想,橠白的心裡舒服了許多。
這也可以算是蘭因絮果了吧……
橠白心下如是揣摩,如釋重負的松了口氣,粉面之上的陰霾一掃而空。她轉過身,開了門,邁着愉悅的腳步直奔案宗室而去。
陸歸舟無甚的心情仔細用早膳,草草的喝了碗粥,便上街去了,無人知他去做了甚。
案宗室門前,橠白拿出鑰匙來,開了鎖,兀自進入,一如昨日那般動手整理了起來。
陸歸舟上街而去,所謂何來?無疑是為着橠白。橠白方才言說不想用早膳,他隻當是為着陸歸乘她心裡不舒服方才如此做說,餓着肚子做事也不成,他便打算上街買上一些姑娘家愛吃的零嘴兒,一來不至于讓橠白空着肚子,二來也在她面前讨個好,若是能順帶着消了陸歸乘的芥蒂最好。
可是姑娘家愛吃的零嘴兒都有什麼?陸歸舟可還真是不知曉,他一路走一路忖度猜測,零嘴兒還未買,倒聽了一耳朵閑言碎語。
隻那閑言碎語是關于他和橠白的,這不能不讓他放慢了腳步細細聽來。
閑話的是一個賣包子的小販和臨邊賣桂花糖的小販。
“聽說縣太爺并沒有為難那個姑娘,還把人留下做主簿了!”
“我也聽說了,這麼看,這位新來的縣太爺倒是個好官。”
“好官不好官的我不知道,可這女子做主簿的倒還真是第一次見。”
“這倒是真……”
這二人所議論的言辭算不得什麼惡言,也無甚的惡意,閑話罷了,陸歸舟聽了一耳朵倒也無甚的感覺,隻是一心聽着他們的閑言碎語,不覺腳步慢了許多。
那閑話的小販見到慢下腳步的陸歸舟,隻當是來了生意,停下了閑話招呼道:“這位爺,買包子啊?都是剛剛蒸好的。”
說着,那小販掀開了籠屜,一股白氣氤氲而起,似一朵升騰的雲。
陸歸舟的視線随之落到了那籠屜裡挨挨擠擠的包子上,一個個圓滾滾白胖胖的,好像……好像橠白的臉啊……
陸歸舟不禁啞然失笑。
那小販見他倏然發笑,不覺一愣。
意識到自己失态,陸歸舟忙斂起神情,正色問道:“你這可有糖包?”
“有有有!”那小販聽得此言,一壁連連言說一壁擡手,又掀開了一層的籠屜。
伴随着氤氲的白氣,陸歸舟瞧見了一籠越發圓滾滾的糖包。
為了區分包子的餡料,這一籠糖包是饅頭的形狀,沒有褶皺,一個個渾圓飽滿,陸歸舟見了,隻覺着這一籠糖包似乎更像橠白了。
陸歸舟在心中暗暗笑了笑,買下了兩個糖包,又猶覺不足,在隔壁攤上又買了包桂花糖,這方才回去了縣衙。
那兩個小販不認得陸歸舟,自他走後,便又開始閑話了起來。
回去了縣衙,陸歸舟望了望日頭,料想着橠白大抵已經去了宗案室,便帶着糖包與桂花糖直奔了案宗室。
果不其然,橠白正在案宗室裡整理着卷宗,房門敞開着,釋放着屋子裡腐朽氣息。
橠白背對着房門,正立身于架幾案跟前,仔細的将卷宗分門别類。
一抹陽光照射在她秀颀的背影之上,烏發垂髫,閃耀着暖暖的光芒。
陸歸舟悄然一笑,蹑起手腳,悄無聲息的向橠白走了去。
橠白整理的動作一頓,小耳朵靈敏一動,小鼻子亦是一動。草木精靈的五感皆是凡人的千百倍,饒是陸歸舟蹑手蹑腳,橠白亦是能聽的一清二楚,而那糖包的隐隐香氣與桂花糖的味道,她也嗅到了幾分……
橠白未曾聲張,繼續若無其事的做着手頭之事,看樣子陸歸舟是有心同她玩鬧,她不想掃了他的興。
陸歸舟愈發靠近,動作愈發小心翼翼。
橠白猜測着,他大抵是要吓唬自己一下吧!等下自己可要扮的逼真些!
正如是想着,橠白的面前竟蓦的多了兩枚以牛皮紙包着的糖包。
橠白倏然瞠目,着實未曾料到陸歸舟竟是拿了兩個糖包給她。橠白轉過身,看着近在咫尺的陸歸舟,驚訝道:“給我的?”
“嗯。”陸歸舟眼帶笑意,含蓄點頭:“餓着肚子做事怎麼成?”
話音一落,他便望向了床邊的一張小桌,眼神示意道:“吃飽了再做就是了。”
橠白随着陸歸舟的視線看了過去,那小桌是用來臨時做些記檔之用的,想來他是要自己坐下來吃糖包子了。
橠白笑了笑,并不拒絕,來到了那書案前坐了下來。
陸歸舟緊随其後,與橠白面對面而坐,相繼将糖包與桂花糖依次放到了橠白面前。
隻那糖包,橠白便已是驚訝,現下竟見到了桂花糖,直讓橠白驚訝更甚:“桂花糖?!”
橠白的雙眼因着訝然而瞠的圓圓的,烏溜溜的眸球閃爍着驚喜的光芒,似兩顆晶瑩剔透的黑葡萄。
陸歸舟見她這般可愛的模樣,心下一軟,為自己買了桂花糖的舉動而萬分慶幸,他沒有前世的記憶,隻對橠白下意識的親近與喜愛,見她開心,便覺着值了。
望着那久違的桂花糖,橠白眸光閃爍,執起一顆送入了口中,伴随着融化的甜,不覺憶起了從前……
顧璩知她喜愛桂花糖,後來每年去祈綿山去看望她的時候,都會無一不例外的給她帶桂花糖吃……
“那個……”陸歸舟倏然開口,打斷了橠白的回憶。
橠白聞聲擡頭,就見陸歸舟略顯尴尬的探過身,向他靠近了幾分,語氣中帶着一絲懇求之态:“前日的事,着實是我家兄不對,我已經訓斥過他了,祈望你莫要再心存芥蒂。”
橠白先是一愣,随即心下了然,料想着定是她晨日裡同陸歸乘那不甚愉悅的一面所緻,莞爾道:“其實,你是上司,我是下屬,他是你的兄長,我自是不敢冒犯的,你又何故如此謙遜呢?”